王煦初还是喊她李曦。
企图不明目的模糊,李曦纯只当他脑神经短路错乱。
又不是投币会动的游戏机,轻飘飘抛下一枚金币,妄想人如机器,重新搭线欢歌载舞?
说得真好听,不是她的错,那是谁的错?让谁背锅?
李曦纯在家附近的小面店化荒谬为食欲。
昨晚她一夜没睡,睡不着索性起床打包发货,空腹忙碌了一早上,最后饿得厉害出门觅食。
等会儿还要去批发市场,行程赶,她得尽快吃完,谁知刚点完餐没多久,楼下老王出现了。
巧合成这个鬼样子。
点餐了走不了,她埋头抠指甲装作不认识。
然而彼此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王煦初进店后直接在她对座坐下,“这个时间点,你吃的是早餐还是午餐?”
早午餐!李曦纯瞥了他一眼,店里多的是空桌,这人偏要坐她对面,害她消化不良怎么赔!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王煦初看了墙上的菜单一眼,“点单了吗?”
正想呛一句关你屁事,恰好店老板娘端着她点单的微辣抄手走过来,笑眯眯问,“小伙子,你要吃什么呀?”
李曦纯未曾见过如此春风满面的老板娘。
“和她一样。”
“好。”老板娘应着还特意回头朝李曦纯眨了眨眼,笑纹更深了。
这把李曦纯看得无比尴尬,出声赶他,“你到别桌去。”
“为什么?”王煦初摘下头上的鸭舌帽,随手拨顺额前的碎刘海。
“哪有为什么,店里这么多空位置,你就非得坐我对面?”李曦纯从筷筒抽出一次性筷子,撕开包装用力交叉摩擦,“我们很熟吗?”
王煦初看着她。
她穿着普通的圆领短袖衫,低头吃东西时微微俯身,右手一动,颈弯处露出一小片锁骨,显得脖子笔直纤细。
不熟吗?可他熟知她各种小表情,高兴的、生气的、不耐烦的……好比现在,腹诽时嘴角翕动,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以前他啼笑皆非从不表露,不同于她素来直白的情绪,他一向藏得很深。
“等会儿要出门?”昨晚听她聊电话提到批发市场,又见她背着帆布包,王煦初猜问。
“和你没关系。”
藕断丝连是愚行,旧同窗只配活在生锈发霉的同学录里,李曦纯大刀阔斧,誓要与他划清界线。
可王煦初多的是办法治她,“昨天晚上才帮你开了门,你一句感谢今天又变回这个态度,可见那声道谢多么虚情假意。”
“……”
一顿饭李曦纯吃得心不在焉,王煦初的存在感过于强烈,还不时跟她搭话,哪怕故意不理睬,他也能找到新话题继续往下聊。
恐怕在外人眼中,两人与寻常好友无异。
心底升起烦躁,记忆中的王煦初看似谦谦君子,实则寡言毒舌,少年自有一套待人接物的方式,客气之人最是苛刻,圆滑周到的背后是精湛的演技和深不可测的算计。
面面俱到挑不出一丝错处,过去李曦纯总说他活得真累。
后来才明白,礼貌的本质是冷漠与界限,真心交付不在他的社交范围内。
那此刻他表现出的亲善随和又代表着什么?
李曦纯不擅猜测,她远不及王煦初聪明,亦不比他深谙伪装,并非狡猾狐狸的对手。
吃完饭,李曦纯准备付款结账,王煦初抢先一步付了,还买了两瓶饮料,把其中一瓶递给她,“中午晒,多喝水。”
是她曾经爱喝的口味,李曦纯不接,他也不勉强,把饮料放在桌子上,戴上帽子离开。
高瘦的身影信步而去,衬得送水举动仅仅只是普通朋友的关怀,李曦纯检讨自己是否小题大做。
实在烦躁,她唰唰唰地抽桌子上的餐巾纸。
长达十分钟的犹豫,最后还是把饮料塞进包里。丢掉浪费,这可是花了钱的。
“小妹。”见李曦纯背起包要走,老板娘兴奋凑上来,那表情像磕了过期砂糖般魔幻,“那小伙是你男朋友吗,长得真俊啊。”
有这样的男朋友她满大街嚎哭,李曦纯摇头说不是。
“他是我爷爷领养的孙子。”
老板娘一愣,努力捋顺当中的关系,“那他是你的?”
“契弟。”
来到服装批发市场,各家商铺已上架秋季新款,款式琳琅满目,李曦纯有长期合作的工厂货源,今天是来选定下周预售的当季款。
与常规走量的经营模式不同,她主卖工厂测版的样衣货。
这类走版服装供货线下大商场,面料针线细节尤为讲究,每款仅有数件,若是错版大货会多一些,由于价格低于市场,非常抢手。
她的女装网店经营好几年了,货量少代表选品上新款的频率高,盈利空间有限,幸好店铺回头客多,流量和转化率有保证,不必担心库存之余还能让资金快速回流。
“来了批新货,你看看。”店老板指着角落几个大袋子,“商场刚退回来的新货,好像是拉链配色错了,我还没来得及看。”
李曦纯去翻了,版型面料非常好,包装吊牌齐全,数量足够报价也合适,看来这周新品有着落了,她坐在地上逐一仔细检查。
埋头忙碌到下午六点,她挑出合适的货品下单交预款,正要约小货车,张小庭开着亲爹的四轮子来了。
在粤城,再名贵的车也是运货的命。
“我不管,今晚这顿你请客。”上上下下搬了几趟货,张小庭抚着娇弱的老腰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