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煦初一愣。拼命压下心底泛起的钝痛,安慰自己罢了罢了,都过去这么多年,这人还是个蠢蛋,忘记了也情有可原,但实在不甘心,无数情绪翻涌,冷着脸替四妹抱不平,“猫真可怜。”
可惜李曦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疑惑端详小猫,“咪咪,你肚子不舒服吗?还是受伤了?我看看。”
“我说的可怜不是这种可怜,咪咪、咪咪,你只会取这个名字?”
抱打不平的性质一下子变了味,王煦初堵着一道气,不知是替四妹申冤,还是替自己申冤,“又不是路人甲乙丙丁,野猫就活该通配一样的名字?”
他语气怨重,连面上的表情也忿怨不平,李曦纯只觉莫名其妙,不懂他为何无缘无故闹脾气。
蠢蛋听不懂题外话,茫然的模样把王煦初整郁闷了,翻旧帐的行为过于幼稚,翻完后对方不买账更显得他计较小气,索性闭嘴低头喂猫。
“你喜欢这只猫?”
“不喜欢。”
“……”
见他闷闷不乐,李曦纯无奈,“你要是介意我喊的名字,就叫它四妹好了,反正住在附近的人都会给这些流浪猫取名,咪咪,小咪、四妹都行,你可以自己定一个。”
李蠢蛋还在说猫呢。
站起身,王煦初把手里的猫条小袋扔进垃圾桶,又拍了拍裤腿上沾到的猫毛。
李曦纯跟着站起,挑着脚尖逗小猫玩。
两只小猫‘喵喵喵’叫唤,小奶音软萌可爱,左扑右跳用爪子抓挠李曦纯的鞋带,玩得正欢,王煦初忽然出声:
“你也把我忘了吗?”
“嗯?”李曦纯顾着逗弄小猫,一时没听清,“你说什么?”
“五号‘Thirteen’开业那天,看到我的时候,你还认得出我吗?”
王煦初语调哀寂,“在你心里,是不是所有无关紧要的人都和这些流浪猫一样,有统一的名字,统一叫‘附四中的旧同学’?”
“你不记得陈照,不记得黄少景,不记得周远和赵志恒,不记得曾经养过的猫,那我呢?”
“重新遇见的那一天,是不是也记不起王煦初这个人?”
所以才不肯承认,所以才说认错了人。
十月下旬秋意渐浓,夜里起了风,王煦初喉间酸涩,掌心泛起阵阵潮意。
幼稚鬼越想越气,执意翻旧帐为过去的四妹讨回公道,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小斜坡位置稍偏,不算明亮的街灯光洒过来,把二人的侧脸映照得黯寂,李曦纯逗猫的动作停了下来。
两只小猫没了玩头,蜷缩成一团互相舔毛,她眸中迷惘,掩埋了眼底最深处的惶然。
王煦初长得高,肩膀也宽,一米九的高个子,说出来的话却隐含孩童般的委屈,李曦纯不解他为何揪住大半个月前的事不放。
只是如今再面对他,她终于不再像重遇那天抵触,哪怕旧事仍横亘其中,可明面上,她和他都伪装得很好。
王煦初说他的母亲过得很好,说当年那件事不是她的错,说如果可以,希望没有认识过她。
矛盾又复杂。
她不懂他的想法,只是,偶尔会遗憾。
如果没有那件事,她一定能好好毕业,也能和他好好道别,感谢他两年来的辅导和帮助,或许日后再以朋友的身份重聚,也能互相怀念高中这段又好笑又好气的时光。
而不是像现在,两人都只剩下怨。
不对,她不怨,她从未怨过,她对那段回不去的岁月,只有愧疚与亏欠。
所以王煦初说希望没认识过她的时候,她也这么想了。
真希望他没有认识过她。
真希望两个人从不交集。
静默半晌,李曦纯缓缓开口,“陈照,我已经想起来了。”
刻意不去看王煦初的脸,她眉睫垂下,视线落在玩耍的小猫身上。
“你的发小死党,八班的体育委员,高三校运会,我们班男子接力赛赢了八班,陈照不服气来示威,被我们班起哄喷彩带。”
往昔掀起,李曦纯强迫自己坦然,与他聊聊曾经。
“而你,王煦初,我没有忘记过你。”
“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