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上台,只见原横在地上的无赖剑倏忽立起,流彩熠熠,直朝郑五娘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金白剑气,将她掀出擂台,重重摔在场外。
而那边,杜越桥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她右半边身子已从绳间溜出,两指由并拢慢慢松开——濒死时刻,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以灵力挥动无赖,给了郑五娘出局一击。
她本可以直接杀死郑五娘的。
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杜越桥思绪也开始混乱:
挨了那么多拳,自己也该死了吧?死了好,楚剑衣不就是想让她找死吗……不好不好,还没问宗主为什么不要她了……
死好,不死好……
到最后,她彻底要闭眼了,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一个遗憾——
如果她真的死了,楚剑衣会难过吗?
胜负已出,楚剑衣飞身接住顺着擂台滑下来的杜越桥,并指封住她心脉,将药瓶抵住染血的牙关:“喝了。”
冰凉的药一入口,杜越桥立刻感到浑身滚烫,腹中绞痛,被打错位的脏器慢慢复位。
这个时候不应该直接疼晕过去吗?
杜越桥两眼一黑,又一亮,再黑再亮,反反复复在昏迷与清醒间受难,身体如万蚁噬咬,疼得她喉咙恶心,“哇”一下把血全吐在楚剑衣的白衣上。
楚剑衣该嫌弃坏了吧。
杜越桥迷迷糊糊地想。
怀抱她的人果然僵住了,但不过片刻,耳边又传来楚剑衣沉稳的声音:
“忍着点,这药劲大,见效快,疼过这一阵手脚就能动了。”
手脚就能动了,就可以从楚剑衣身上滚下来,别弄脏她衣服了。
楚剑衣轻轻握住杜越桥血肉模糊的手,好心安慰她别怕手会废掉,丝毫没料到徒儿在怀里如此恶意揣测。
那办擂台赛的主家见情况不对,忙跑过来,问:“仙尊,这位小仙尊可还好?”
杜越桥耳边嗡嗡的,只听两个声音在交谈:
“死不成。”
“那就好,那就好。那这镖头签名?要连带画像提前送至逍遥剑派核实。”
“由我代笔。”
“仙尊同我们镖头是?”
“我是她师傅。”
不知两人交流了多久,杜越桥只感觉周围一直有人声响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还有脚步声,吆喝声。
她以为楚剑衣应该带着自己回客栈了,但未感到有颠簸,发热之后疼痛也消减了,杜越桥便好奇地撑开眼皮,正好对上那双关切疑惑的眼睛。
这次,楚剑衣没有掩饰自己的情感,她语气软着像初化开的雪水:“还疼?”
徒儿摇摇头。
“动动手脚看。”
手能扭了,脚也能动了。
“好,我们回去。”
楚剑衣抱着杜越桥坐在台下半天,忍受过路人奇怪打量的目光,双腿也早就坐麻,这会没能立即起身。
杜越桥面色煞白,手脚颤巍巍从她臂弯里爬出,身上已经不那么疼了,但站起来还是不稳,摇晃着要倒下去。
下意识的,楚剑衣抬起手准备接住徒儿,这人却身残志坚,脚步后退踩在她洁净的衣摆上,稳住了身形,也不回头等她,一个人落寞地往客栈去了。
楚剑衣:“……”
这家伙,在逞什么强。
楚剑衣扶着地起来,站了一会儿,跟随在杜越桥身后。
这人刚受了重伤,脚步不稳,一步一停,不时靠在人家店门,“哇哇”呕出淤血,店老板火冒三丈,客人都顾不上接待,直冲出来骂她晦气,别死在自家店前。
“我带你回去。”
手攀上杜越桥肩膀,楚剑衣扶稳她,却发觉这人肩膀耸动不止,强势把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滚啊!谁要你现在来装好人了!”
果然又在哭。
杜越桥嘴里血还没吐干净,两只眼睛下挂着泪水,眼尾那抹比平日更红更真切。
她往后退一步,使楚剑衣的手垂落,眼睛通红,“你巴不得我死在擂台上,看我死你就开心了,假惺惺救我做什么!”
“你!”楚剑衣只说得出这一个字,不晓得怎么应对她的盘问,呆站在原地。
她确实歉疚于杜越桥。
“血吐你身上恶心是吧,你也觉得我晦气!”
“是啊,我现在又脏又臭,别弄脏了你金贵的衣服!”
“离我远点!远远的!免得我死在前面碍着你眼!”
杜越桥意识有点混乱。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擦了擦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整张脸变得红红白白,可怖得很。
不想被楚剑衣看笑话,杜越桥背过身去,用袖子在脸上乱抹,好不容易抹干净了,身体顿了顿,撂下一句:
“楚剑衣,你的血,真是比那药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