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歌倚在拴马桩旁,眯着眼打量远处那对身影。
他总算明白那“姑娘”为何看不上韶容了。
就凭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再加上与帝王纠缠不清的流言……
换作是他,也不敢把真心托付。
“发什么呆?”许忆言提着水壶走来,顺着弟弟的视线望去。
“阿容他……”许易歌摸着下巴,“偷过心上人的剑。”
“什么?”
“出征前夜,他翻墙入府,把人家的佩剑顺来了。”
许忆言手一抖,壶嘴溅出几滴清水:“夜闯?闺阁?”
虽说大虞民风开化,但夜闯闺阁盗剑……
“轻佻!”常逛秦楼楚馆的许易歌斩钉截铁,“简直轻浮至极!”
“大……大概吧……”
许易歌猛地击掌。
破案了!
就冲韶容这孟浪做派!
活该他相思成疾!
许忆言望着弟弟义愤填膺的模样,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
那柄偷来的佩剑……
当真……是姑娘家的吗?
远处猎场的号角声响起,众人该入林野猎了。
许忆言将水壶系在弟弟马鞍旁,指尖在皮绳上多绕了两圈:“仔细着些。”
“晓得。”许易歌握紧缰绳,胸腔里翻涌着边关的风沙与热血。
六年浴血,终到亮剑时。
马蹄声由远及近,韶容策马而来。他朝许忆言略一颔首,朱红发带随风轻扬。
“活该。”许易歌盯着那晃眼的发带小声嘀咕。
“嗯?”韶容接过许忆言递来的水囊,眉梢微挑。
“说你风流倜傥!”许易歌猛夹马腹冲了出去,后半句话散在风里。
“活该追不到媳妇!”
“他今日吃错药了?”韶容挑眉望向许忆言。
女子但笑不语:“你也当心些。”
“姐姐放心。”韶容忽然挽弓搭箭,瞄准林间一闪而过的白影,“定给你猎张完整的狐皮做冬衣。”
弓弦震响的刹那,朱红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没入丛林。
林间光影斑驳,帝王玄色骑装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
亲卫们满载的猎物已堆成小山,东方礼却仍搭着弓,瞄准前方那只罕见的墨狐。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泽,若制成大氅披在那人肩上……
箭矢破空而出的刹那——
“铮——”
一支白羽箭后发先至,竟在半空截住帝王箭矢。两箭相击,余势未消,生生将墨狐钉在了松软苔藓上。
东方礼收弓冷笑。
这般刁钻的箭术……
除了那人还能有谁?
照雪从树后转出,韶容懒洋洋地伏在马颈上,身后跟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许易歌。
“陛下。”他指尖绕着缰绳,眼尾笑成月牙,“这墨狐若裁作披帛,是不是与臣格外相配?”
许易歌在后头看得真切,忍不住扶额。这俩祖宗较起劲来,遭殃的永远是旁人。他悄悄策马退开两步,免得被殃及池鱼。
“韶、容。”帝王一字一顿,嗓音里压着怒意,“朕记得教过你,何为君臣之礼?”
韶容非但不惧,反而策马又近前几分。
“陛下教过臣的……”他指尖灵巧地勾起东方礼搭在缰绳上的尾指,像缠绕一段柔韧的柳枝,“可不止这些。”
林中忽地静了下来,连风都凝滞。
“比如……”韶容俯身,青丝扫过帝王手背,“君子不夺人所好。”
“但陛下亲口说过……”他忽然收紧手指,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到唇边,“臣算不得君子。”
许易歌在一旁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
这厮竟敢当众调戏龙颜!活该他相思成疾!活该他夜盗佩剑!活该他……
“再比如。”韶容恍若未觉,“陛下既说心悦于臣。”
“想来,臣就算想要那天上的星星,陛下也会……”
“韶、容!”东方礼猛地抽回手。
韶容却已退开,笑得眉眼弯弯。
“臣就知道,陛下最疼我。”
东方礼的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陛下小心!”
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而来,擦着帝王玉冠飞过,深深钉入身后树干。
林间杀机骤现。
韶容笑意瞬间凝固,朱红身影已如鬼魅般掠至帝王马前。方才还缠绵悱恻的指尖,此刻正死死扣着三支白羽箭。
“西南方,三十步。”他嗓音冷得像淬了冰,“许易歌。”
许易歌早已挽弓搭箭,闻言箭如流星:“他娘的!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动手!”
两支箭在半空相撞,碎成齑粉。
六年的沙场并肩,让他们的配合早已炉火纯青。
亲卫们迅速结成铁桶阵,将帝王护在中央。
“陛下!”树梢上传来韶容清越的嗓音,“可要与臣比试一场?谁先拿下刺客首领……”
他逆光而立,红衣猎猎,挽弓的姿势宛如丹青墨卷。
“彩头随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