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抽破空气的脆响,是她给自己唯一的答案——
要么赢,要么死。
她听见身后拉进的马蹄声,伴随着绷紧的弦音,眼前因恐惧阵阵发黑。
这种感觉和亚瑟兰带给她的不一样,是真正的、彻骨的杀意。
好在她刚刚已经熟悉过里面的地形,只需要———
“嗖!———”
破空的箭矢疾冲而来,芙丽娅猛地勒紧缰绳,马匹嘶鸣着急转,箭锋惊险地割断她一缕发丝。
冷风如刀,灌进衣领袖口割得皮肤生疼。枯枝抽打在脸上划出蜿蜒的红痕。她压低身体,几乎贴在马背上,尽可能地减少阻力。
“芙丽娅!你简直长了不小的能耐!”理查兹公爵暴怒的声音从身后扑来:“不过你以为你自己能有多少本事!”
又是一箭,芙丽娅还想故技重施,但理查兹早就看穿了她的伎俩,偏离轨道、带着强劲力量的杀箭猛地穿透她肩膀。
剧痛如闪电般窜过神经,她的脸色瞬间苍白,险些坠马。
差一点。
差一点那支箭贯穿的就是她的心脏!
——“下一箭,我会瞄准你的喉咙。”
她听见理查兹在身后阴冷的笑声,然后,又是一阵绷紧的弦音。
“人,在哪里?”
亚瑟兰一把揪住巡营官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提起。
惊慌失措间巡营官瞥见他指节上的蛇形尾戒,浑身血液瞬间冷却。
“您、您问谁?”
“理查兹·塔夫脱,在哪里!”
巡营官的手指颤颤巍巍地往别处一指。
“别做无所谓的挣扎了!再跑下去血都要流干了!”
芙丽娅的舌尖尝到铁锈味。
下唇被咬破的疼痛吊着她最后一丝清醒,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肩头箭伤撕开裂肺地疼。
她只能不断地躲、躲开他的一箭又一箭。
黏稠又恶臭的腥泥味钻进她鼻腔,随着越往前进的距离,愈发浓重。
终于。
前方已经没有供她逃窜的岔口。
芙丽娅倒抽一口凉气,猛地一头扎入大片大片树叶的荫蔽里。
这无所谓的挣扎落入理查兹的眼里,他当即冷笑出声,再一次蓄满力量,随之一头冲入林丛。
两匹马近在咫尺的距离,此刻只需要一箭,一切就能结束。
繁茂的树叶唰啦啦打在他脸上,那位天真愚蠢的小姐还以为这样能够隐匿住自己的行踪。
理查兹眯起眼,弓弦在指尖绷到极限——
“嗖!——”
腐臭。
翻涌的、死亡般的腐臭。
视线豁然清明,理查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那一箭竟然空了。
不,马上竟然没有人……
等等,沼泽。
刹马的瞬间,马蹄打滑。理查兹整个人被甩飞出去,重重砸进泥潭。腐臭的泥浆瞬间灌入口鼻,他挣扎着抬头——
“咔嗒。”
箭矢上弦的轻响,在他耳中却震如雷鸣。
随着头皮一阵颤栗,他疯狂摸向背后箭囊,却只抓到一手潮湿的空气。
他的箭矢早就在一路上耗光了。
“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仿佛听见死神最后的宣判。
理查兹僵硬地扭过头,只看见草丛里那道挺拔的身影。
那双幽邃的绿眸透出令人心悸的寒芒,如同暴风雪中不灭的火种。
芙丽娅,振作起来……
芙丽娅的指尖在颤。
视线模糊成血色重影,肩头的剧痛让捏着箭矢的手不可自抑地发抖。汗水混着血水滑落,弓弦始终无法满——
稳住、稳住……
右手脱力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突然包裹住她染血的指尖。
青年金色的发丝贴着她的肌肤,带着晨露的寒凉。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修长的手指稳稳托住她发抖的手腕。
亚瑟兰冷峻的侧颜占据她的余光。
手中的弓弦在两人指间绷到极致,带出木质弓弩濒临崩溃的哀鸣。
她的杀意、他的暴怒,被绞成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
“稳住。”
弓弩炸裂的爆响与箭矢破空的尖啸同时震荡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