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烬轻哼一声，“代理人印记不是一直都在你的灵魂上发光吗？只要我一日不解开契约，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人，所以——你该去工作了，亲爱的炽天使长。”

烬收回手的瞬间，安格斐涅斯身周的景象急剧变化，最后定格为炽天使长的宫殿。他竟被吾神瞬移回了行政宫殿中！

烬未尽的话语借由代理人印记传达了过来：【好好工作，多赚点金币给我花。】

安格斐涅斯失笑：【吾神，您这是……过河拆桥！】

烬直接忽略了安格斐涅斯传达过来的控诉，将写好的羊皮纸丢进店内的提篮中，烬神清气爽地推开了店铺大门。

今天晚上，就将这本相集带给小黑吧。

这么想着，烬随手将相集和斐奈的真名印鉴装进随身空间里。

偶然瞥见这一幕的路人天使瞪圆了眼睛，疑心遇见了哪位乔装打扮的炽天使殿下。烬连忙快走几步，汇入街道上流动的人群中，甩开了好奇追来的视线。

他顺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在雅加城的街道上闲逛，最后不知怎的被人流裹挟着，稀里糊涂地走进了一处高大的圣所。

圣所的玻璃彩窗娓娓诉说了其建立起来时的历史，在雕花彩窗折射的彩色光晕下，摆满了特殊的纪念圣物与点燃的无泪烛。各族生灵们源源不绝地从门外走进圣所，精灵、矮人、兽族、海妖、天使……所有的神之儿女都在此刻共聚一堂。

烬听到旁边有两个矮人游客在说：“我们干嘛跑到这里来？”

“听说等会有一场特殊的布道，布道者可是真正的来自第五重天的苦修士喔。”

“苦修者天使？那确实挺少见的，那就听听看好了。”

烬看了看依旧在往圣所里涌入的人群，不由得心下赞同——现在想挤出这个圣所可不容易，既然已经来了，那他也顺便听听看好了。

于是，烬便在两个矮人的后面一排坐下了。

前面的两个矮人还在交谈。左边的矮人说道：“哎！在雅加城，骨头都快躺懒了。他们写在宣传册上的‘雅加城居民标准的一天’，我还以为是说笑的，没想到这群天使是真的不工作的呀！”

“这里毕竟是天国，”右边的矮人用一副少见多怪的口气说道，“天使们就算不工作，天国也养得起，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啊！我们俩可是在族中挖了好几年矿才攒够来天国的路费啊！”左边的矮人羡慕得直拍自己的大腿，“凭什么天使就可以不用工作啊？”

“就凭第三重天的供养，朋友。”右边的矮人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左边矮人的肩膀，“第三重天可是真正受赐福的丰饶之地。听说天使们只要不追求一些烧钱的爱好，比如什么去研究炼金术魔药学之类的，就可以在不工作的情况下很滋润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反正只要不触犯天之律令，天使监狱就不会过问。”

左边的矮人沉默了半晌，才道：“……回去我就把机械动力学学烂！”

右边的矮人连连点头：“往死里学！争取死之前一定成为机械大师！”

烬在后面听得莞尔。

就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圣所内就已经分外热闹。每条长凳上都坐满了生灵，一些尚未入学的小天使也跟随着家长来到这里，顽皮地飞到拱梁上坐好。

这么做虽然不太庄重，然而小天使们惯爱高处，便也没有生灵舍得说他们。

没过多久，圣所的侧门打开，一个头披香云灰纱的苦修者从侧门进来。他穿着朴素的长袍，是第五重天发给苦修者的统一样式；足蹬苇草鞋，背后的白六翼叠在一起。

苦修者站到祭台前，穿着虽朴素，打扮得却整洁又干净。他的身上有一种与周围生灵都不太相同的空灵渺远的气质，也许是第五重天长久的清净氛围浸染所致。

在众生灵的注目下，苦修者天使开口了，他讲的是创世时期的故事：“在第一次日出还未升起的时候，爱便已经在世界中升起；早在日出照亮世界之前，爱便已照亮世人的灵魂……”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仿若闪光的小溪淙淙淌入生灵的心底。虽然都是些耳熟能详的故事，然而苦修者天使的话语太过有感染力，整座圣所的生灵都静悄悄的，安静地聆听他的声音。也许是苦修者天使的虔诚之心太过强烈，一片片信仰之力如同飘飞的光芒似的，从走道两侧小房间内的洁净之池池底飞出，缓缓飘到了聆听者众的上方。

信仰之力无意识地被烬所吸引——这是因为产自众生的信仰之力指向的是烬。

烬随手戳了戳这些迷蒙的光。信仰之力摸起来像很舒服的毛毛球，烬很喜欢它们，虽然它们并无法被烬所控制……

“父神见魔法是好的，但众生无法控制，所以赐下了媒介。”

烬愣了一下，思绪中突然闪过了一线流光，快得让他几乎无法抓住。

“魔法不归众生所有，亦不为众生所控制。但有了媒介，魔法的恩惠得以遍及众生。这便是连接的力量，媒介将我们与万物连接在一起，因而诞生了奇迹。“

那点微末的流光突然膨胀开来，爆出明亮璀璨的烟火。

烬恍然大悟，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进旁边的小房间，关上门。

没有生灵在意他，他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苦修者的话语。

烬走进小房间后，兴奋的思绪简直像闪电一样在脑子里撞来撞去，炸出了许许多多纷杂的花朵。

他深呼吸一口，定了定心。

众生不能控制魔法，因为烬给出了媒介，因此得以运用魔法的力量。

烬不能控制信仰之力，那么如果有媒介的力量，是否也能从此将信仰之力如臂指使？

与信仰之力结构最相近的便是光元素。在这个小房间的洁净之池下方，便是隐藏的圣池，里面不缺信仰之力。而光元素，在天国境内更是丰富充盈。

光元素受召而来，在烬的掌心中聚集。此前一万年，烬将之视作专为众生所设之媒介，作为能直接指挥万物的创造者，他几乎从未与元素打过交道。

但是今天，他需要尝试。

烬控制着光元素，令其没入洁净之池，深入底下，直至冲进信仰之力中——

在这一瞬间，烬好似听到了一道无声的鸣响，新的连接架设于他和信仰之力中间，它们不再是自由地飘飞或盘踞的力量。

洁净之池突然颤抖了一下，平滑如镜的池面凭空泛起一道涟漪。

烬集中了精神，金瞳闪闪发亮，好似有金色火焰自深处燃起。第三只眼以虚相的形式出现在额心，明若骄日。

他的意志通过那光元素连接的桥梁传达给信仰之力，如同军团长向他的军队发出了号令！

“轰隆——”信仰之力穿透覆于其上的石砖，自洁净之池中升起，宛若金白的长龙般飞舞盘旋，掀起的水珠熠熠生辉。靠近烬的时候，那汹涌惊人的信仰之力却好似瞬间卸去了峥嵘利角，乖顺地盘旋烬的身躯而上，化为守护他的柔和明光。

而烬垂眸望着盘蜷守护在自己身侧的信仰光芒，心弦激荡得纷乱嘈杂——

如果光元素结构与信仰之力相似，因而是信仰之力的媒介；那么与恶念之力结构相近的暗元素，是否又是恶念之力的媒介？

如果他能以光元素为连接驾驭信仰之力，这是否意味着，他也能以暗元素为连接，驾驭恶念之力——

如果这一线希望得以应验，龙鱼又何须再入那狭窄无光的囚牢，饱受那直至永恒的囚困之苦？

无人注意的小房间中，金光穿过了圣所的屋顶，冲天而去。

彼时，圣所内的苦修者正在做最后的结语：“我们本是漂浮世间的孤岛，因为爱，父神将他的权能分享给我们，因此我们与世界连接、与彼此连接。因为爱，我们最终取得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