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瑞七年,正月初五。
大宋安庆府沄华县。
这座距京都五百里的小城,并不富裕,尽管是通往西城门的最近通道,多年来往来旅客却寥寥无几。知晓此地的人宁可绕远路也不愿踏入,此刻临近更天,城内街道空寂无人,多数屋舍早早闭门,连牲畜的啼鸣都消失不见,余晖洒落,唯有一片死寂。
一扇窗户悄悄推开,孩童好奇地探出脑袋张望,隔壁屋里正在烧饭的母亲瞥见这一幕,“当啷”一声扔下饭勺,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拽住孩童,匆忙关上窗户,厉声斥责:“小兔崽子,怎的恁不让人省心!天天跟你说入更后不许开窗,怎么就不听?”
孩童挣扎几下没挣脱开,气鼓鼓的撒泼道:“什么破规据,就是你们胆小,街上明明有人,也没见他们有事。”
妇人脸上难看,抬手就要朝孩童屁股上打去:“胡说!这个时辰外面怎的会有人!”
孩童猛的一抽胳膊,终于挣脱了出来哼声道:“怎的不会?又不是人人都是胆小鬼。”说着孩童还朝母亲做了个鬼脸:“既然不是城里的就是外地人呗,娘,你再不去看锅,今晚咱俩都得饿肚子了。”
妇人面色僵硬,大步挪着步子喃喃自语:“城门早就关了,不可能是外城人……一定是仙人知道了,下来降罚来了……”她无神地拿起铲子翻动糊掉的饭菜,不忘叮嘱:“卯儿,可别乱跑!”
见无人应答,妇人转身一看,窗户大开,哪还有孩童的踪影。
卯儿悄悄翻窗而出,顺着三个“仙人”的背影追去,年纪尚小的他,跑得气喘吁吁,幸好那三人走得不快,才勉强追上。
此时的卯儿,额角布满薄汗,两颊通红,晚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居中的“仙人”看着气喘吁吁拦路的稚童,温和笑道:“小公子一路追来,所为何事?”此人一袭淡蓝色云锦衣袍,银白发冠束起长发,垂于身后,更显清朗文雅,手中月白长剑,衬得他笑意温柔,宛如谪仙下凡。
卯儿拍了拍裤脚灰尘,仰起小脸:“我觉得你们一定很厉害,想请你们帮我捉假神仙!”
锦袍男子眼中闪过好奇:“假神仙?”
“我娘每天入更就神神叨叨,说什么仙人降罚。我就不信,要是真有仙人怎会这么小心眼,天天降罚?可我娘非不信,还要打我。”卯儿边说边手舞足蹈,红扑扑的小脸格外可爱,“我一定要抓住这假仙人,证明给我娘看!”
锦袍男子右侧,白衣绿裳、布带束发的男子不由问道:“为何觉得我们厉害?”
卯儿一抹鼻子,神气地说:“城里人入更不敢出门,外地人也不敢进城,只有你们敢在这个时候来青姑街,当然厉害!”
锦袍男子俯身,眉眼温柔:“小公子此时也敢来,那是不是也很厉害?”
卯儿满脸骄傲:“现在还不是,不过以后我要当人人景仰的大侠!胆小鬼可当不了大侠,所以我不怕!”
要说这三人在江湖的确颇有名声,只不过这来青姑街却只是途经此地未曾听闻这沄华县的传闻。
那布衣男子右臂挂着精致木药箱,衣着整洁,举止间尽显谦谦君子之风——正是大宋声名赫赫的医阁新任阁主林槿安。
19年前悬医阁初建时可谓是穷困潦倒,无人问津。直到光瑞三年,突然声名鹊起,在三十多州县开设分店,乃至京都达官贵人也对其赞誉有加,而林槿安弱冠之年便接任阁主之位。
左边的高个男子,五官立体英俊,剑眉斜飞入鬓,目光冷峻,气场十足。一袭玄天束袖,手腕绑着玄铁护腕,手中铁棕长剑“孤霜”寒光凛冽——他正是三年前击败“醉玉颓山”苏浮赢,跻身高手榜前十甲的剑客陌涯。
至于中间的锦袍男子其名叶殇,在江湖中极少以真面目示人,虽名声在外,却鲜有人识其真容。
三人本想进城找客栈落脚,奈何沄华县极不欢迎外来人。叶殇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衣摆的卯儿,轻声问:“没有客栈?以前从没有外地人来吗?”
“有的,不过听说凡是入夜不走的,第二天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