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的主人双脚微微向外分开,鞋上绣着精美的祥云纹样,栩栩如生的游龙仿佛在云间穿梭。
“沂王如何?”
短短四字,语调平淡,毫无波澜。
屋内鸦雀无声,陆明明明白众人都在等她回答,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地模仿着屋内侍女的姿态,双手交叠垂于腹前,回道:“沂王殿下近日感染了风寒,那宫女已请太医院看过,正按照太医院所开药方服药。”
陆明明揣测,觉得这位皇帝应该是蛮想听到好大侄死讯的,不过自己又不了解这位的脾性,还是实话实说地讲些不痛不痒的事吧,至少不会出错。
皇帝冷笑了一声,接着问道:“你今日又去太医院了?”
他怎么会知道!陆明明后背一阵发凉,却仍硬着头皮回答道:“是的,那宫女担心殿下,便求我再跑一趟太医院,只是没能见到太医。”
“谁又允许你做多余之事了?”尾音拉长,是皇帝不怒自威的一种表现形式。
陆明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眨眼的频率不自觉加快,皇帝连我去太医院都知道,那拔门房的葱也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这是在质问她为何要为沂王熬制偏方,看来他果然存了让沂王自生自灭的心思。
“陛下,那宫女是太后派去的,想必也需定期向太后禀报沂王情况。所以我就想着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献上的不过是一味土方,可我始终是陛下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您对沂王殿下的拳拳之心。”
“陛下您同意太医院开方,又默许我献上土方,沂王殿下能否熬过去,要看他的造化。不过,我确实该向陛下请罪,未先禀告陛下便擅自行动,还请陛下恕罪。”
“嘴巴倒伶俐,谁教你这么说的。”那鞋又往前迈了几步,“也是太后吗?抬起头来。”
陆明明闻言,大大方方抬起头,直视这位陌生的朱祁钰,与课本上批发的大圆脸不同,这位景泰帝身形瘦削,眉眼甚至可以用娟秀来形容,可肤色苍白到近乎能透过烛光,唇色粉白,一看身体就比较虚,少女偷偷下了定义。
“不用人教,因为我说的句句实话。”
这话堪称胆大至极了,王公公脸色瞬间骤变,厉声喝道:“大胆刁奴,还不快跪下!”嗓音尖锐,好似吹劈了的喇叭。
朱大人也欲代圣上惩戒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横来一脚朝着少女的腿窝踹去。
“住手!”
朱大人那一脚硬生生收住,重重跺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想必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朱祁钰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次笑容,他像是没听清这话似的,负手命令道:“王诚,听清没有?这话讲得妙,还不快记下来,明日我便要如此回复众大臣。”
那名唤王诚的太监连连应声称是,奔至桌前捉起毛笔,匆忙之中找不到合适的纸张,竟然直接在自己的广袖上挥毫记录。
朱祁钰转头看向朱骥,淡淡道:“朱骥,你们都先回去吧。”
朱骥等人闻言,也恭恭敬敬地倒着退了出去。
转眼间,整个东次间内,便只剩下陆明明和这二人。
不知这皇帝又要整什么幺蛾子,陆明明心一横,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反正栾珝不能不管我!
袖袋中的小鸟仿佛也与陆明明心有灵犀,紧紧贴着她的手腕,叫她感受到了一丝心安。
然而朱祁钰却只问了她叫什么名字,语气自然得如同问她今晚吃了吗。
“我叫陆明明。”
“明明……”朱祁钰像是想到了什么,摇着头吟诵了古诗,“‘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朕真该早点问你的名字。”
言罢,他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纸,递给陆明明。“一个宫女竟也有这般见地,赏你了,回去吧。”
挥了挥手,示意陆明明退下。
终于解放了。陆明明求之不得,但还是强压内心的激动,双手接过御赐之物,倒退着离开了。
回去时候虽没了朱骥带路,但好在周围没有什么人,栾珝便又从袖袋里飞了出来,蹲坐在陆明明肩膀上,用翅膀来为其指路。
一路上,陆明明反复把玩着朱祁钰送的镇纸,不由得感叹这可是真古董。她满心不舍,问道:“好兄弟,商量个事儿,我能把这玩意儿拿回家吗?”
“不能!”栾珝一改往日春风细雨的态度,小小雀首高高昂起,模样十分倨傲。
“不能就不能,你起床气真不小。”陆明明小声嘟囔,今晚的事,至少能让她掉一百根头发,大学生的每一根头发都很珍贵的。
正说着,两人已经抵达小院,侍卫打开门,等她进去后又重重落锁。
此刻的陆明明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了,没了手机,她的分享欲也随之下降,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一进院子,她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万贞儿。
万贞儿身着男装,手提短刀,站在正房门前,这有些出乎陆明明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