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时,肖何被周身传来的剧痛刺激得抽了口气。他的意识逐渐转醒,然而周身的狂风与紧贴在身前的热源并没有随着梦境褪去。
他勉强睁开眼,第一眼望见的是一片年代久远的青灰色石墙,稍稍偏过头,正对上周于征线条硬朗的侧脸,再往下,便是百米之外的地面。
肖何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张嘴便被灌进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天空阴沉得透不过一丝光亮,视线内一片昏暗。他迟钝的大脑运转了半晌,才勉强辨认出他们又回到了主教楼。
几道绳子将他捆在周于征身后,而周于征正背着他,徒手爬上斯塔亚特大学最标志性的百米塔楼。
“周……于……征。”肖何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呼喊,却是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狂啸的飓风中夹杂着几声猛禽的尖鸣,他猛地抬起头,只见数只似禽非禽的怪物围绕着塔楼盘旋着,时不时从二人身侧掠过。
当他克服晕眩再次往地面看去时,就看见围绕着塔楼底部,虫兽般蠕动着往上挤的层层叠叠的丧尸。记忆伴随着意识的清醒逐渐复苏,肖何咬牙望向自己的右手,却只看见从手腕处往上一截空荡荡的衣袖。
“你的右手骨头被炸碎了,又浸了海水。”周于征用两指指尖插进砖石间的一处缝隙,往上又攀了一步,“抱歉。”
“那道屏障是世界边界,任何人试图攻击或破解都会被反噬,接着被世界内的敌方围剿三天。”
“这是最后一天了。通过这个世界你的手就会复原。”周于征侧过头,干燥的双唇贴上肖何的额头,轻轻地碰了碰,“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了,我保证。”
那一刹那,所有的恐惧、痛苦、想要不顾一切咆哮哭喊的念头都土崩瓦解。肖何颤抖着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又重回镇静。
这是他们被丧尸围剿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周于征很有可能背着他不眠不休地在全城丧尸的围追堵截下跑了整整三天。
至少在这一刻,他没有资格给周于征制造哪怕再多一丝的负担。
他将头埋在周于征肩上,放缓呼吸,停下所有动作,尽力减轻他所带来的压力。
周于征攀爬的动作微微一顿,冰凉的触感忽然从脸侧传来,漫天乌云终于汇聚成了倾盆大雨,从空中泻下。
距离他们最近的变异丧尸按耐不住,厉啸一声,猛拍后背的骨翼向二人袭来。周于征反手向后一拢,爆裂的火焰在他身后陡然炸出,将那丧尸直接从空中轰落。
刺耳的惨嚎声在咫尺之处响起又被顷刻吞没,然而肖何始终没有抬起头,只是用仅有的左手死死抓住环在周于征颈间的右臂。
周于征双手一松,军靴踏着一处不足寸许的落脚点往上一跃,下一秒,第二只变异丧尸径直撞上了上去,半个身子都没入了那古老的石墙。
周于征踏着那只丧尸的身体再次跃起,在空中抓住了第三只丧尸的肩膀,强势地压着它往下堕去。
丧尸厉声尖啸,巨大的骨翼急速拍打,然而周于征只是握住它的颈骨一扭一送,那丧尸的厉啸声便戛然而止,被二人压着重重砸进屋顶之中。
肖何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或做出任何一个动作。周于征单手撑着屋顶裂开的石板站直身体,冷冷地扫了一眼聚拢过来的丧尸,在暴雨中迈开步伐,纵身向对面跃去。
一声重响中,周于征稳稳地踏在另一边的教学楼顶端,毫不停歇地冲向前方,迅速地从屋顶越过主教楼区域,最后一跃而下,攀着树枝平稳落地。
他简单分辨了方向,顺着坡道向山下奔去,一边取出挂在腰间的对讲机:“我们快到了。”
“一切就绪。”
顾千城冷淡的声音从对讲机中响起。周于征抬手在肖何头顶安抚地拍了拍,在道路尽头翻过一道低矮的围墙,冲进了住宅区的小巷里。
越过数个半人高的垃圾筒后,震撼的一幕展现在二人眼前:数十辆各式各样的汽车混杂着桶装汽油,紧贴着三栋房屋呈阶梯状堆砌在凹型庭院内,表面被一层光滑透明的坚冰所覆盖。
周于征脚步不停,抓住从楼顶放下的绳子,踏着墙壁一路攀上了楼顶。
众人已在楼顶等候多时,周于征踏上屋顶后便径直走进了帆布撑起的干燥区域,将肖何放在软垫上,一旁是准备好的更换衣物与药物。
追随着肖何而来的丧尸已经顺着窄巷冲入院中。顾千城制造的冰面被暴雨浸湿后更难以攀爬,但阶梯状堆叠的车辆又给丧尸制造了踏着同类向上攀升的空间。
神色冷峻的顾千城走至屋顶边缘,抬起右手,一道道细密的冰凌顺着屋檐生长而出。顾千树与戚锋站在帆布雨棚下,注视着从空中飞来的变异丧尸。顾千树握着一把复合弓,而戚锋手中则是两柄精铁长矛。
狂风骤雨间,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黑云遮蔽。站在前方的顾千城缓缓放下了手,脸色略显苍白,而在他身前,十余米的屋檐突出整齐的尖锐冰锥。
楼顶另一边,六道绳索分别绑在护栏底部,绳结被坚冰覆盖,其中四道伸至森林之中,另外两道则通向远处一栋被篱笆环绕的两层小楼。
沐清浅最后检查了一番绳索,跟着顾千城走进帆布雨棚内,在周于征身旁蹲下,“我们刚刚试过,沿绳索下到院子里至少要五秒,汽车和油瓶表面都被冻结了,只有靠你的异能引爆才最保险。但是你在第一世界能使用异能的范围太小了,你们两个很有可能被当场炸死,或者还没来得及落地,这边绳索就已经被炸断了。队长,现在改变计划还来得及。”
顾千城补充道:“让戚锋先把肖何带下去,你们两个活下来的可能性更高。”
坐在软垫上闭目休整的周于征听二人说完,忽地一笑,接着睁眼望向顾千城,狭长的双眼中丝毫不见连轴运转三日的疲惫,而满是被眼前困境所点燃的桀骜。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