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羽背对着门,听了这话,手猛地一抬,将一块木牌扔给了刘松年。
刘松年赶紧双手接住,“这是?”
“你拿着这块牌子去你家侧门那条巷子尽头的胭脂铺,会有人帮你解决麻烦。”
沈凤羽头也不抬地盯着面前的棋盘,琢磨着似是还未结束的棋局。
半晌没听到身后动静,沈凤羽终于回头,看刘松年还傻站在原地。
沈凤羽皱眉:“还有何事?”
“那个……是不是还得有点……”刘松年扭扭捏捏地比划着手指,满脸期待。
沈凤羽瞬间明白,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贪婪!你庶母庶弟的命比这些黄白之物有价值多了,解决掉他们,整个刘家的家产都是你的,”沈凤羽抓了几颗白子在手中抛着玩儿,琢磨着下一子应该落在何处,“况且,我碧峰堂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买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我早知道沈堂主会这么说。”
刘松年暗自腹诽,碧峰堂虽是漱玉山庄的分支,近两年在江湖上也算是闯出了名声,可与传闻中财大气粗的漱玉山庄比起来,那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从未听说有过钱财方面的交易。
他叹了口气,将令牌收起来,“多谢。”
刘松年走后,沈凤羽默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碧峰堂的银钱收支,以及四处欠下的人情债。
算着算着,沈凤羽逐渐露出痛苦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真正的铁公鸡沈岁宁回来了,她手里抱着自己混进万花楼时穿的衣裳,以及一把不知从何处顺来的折扇。
关上房门后,沈岁宁便摘了面纱,脱下了身上的纱衣与叮铃咣啷的坠饰,换上自个儿的衣服,等衣服穿好了,沈凤羽还是像一尊雕像似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岁宁觉得好笑,抬手把衣服扔了过去。
“还想着怎么赢我呢?”
被砸中的沈凤羽痛呼出声。
沈岁宁坐到沈凤羽对面,对方被衣裳盖住了头,她看到沈凤羽手上的小册子,脸上顿时一变,立刻抢来问:“你给他钱了???”
“呵!你不给我钱,我哪有钱给别人?”沈凤羽冷笑一声,边揉脑袋边把衣服扯下来,满脸嫌弃问:“少主这是打算暗杀我么?还有,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布衣裳?万花楼的生意这样好,连件像样的衣裳都不给这儿的姑娘们穿么?”
得知没给刘松年钱,沈岁宁这才放下心来,瞬间把账本扔在一边。
她听到沈凤羽的吐槽,看着那身被自己穿过的、薄得几乎等于没穿的纱衣,满眼都是无奈。
“她们拿给我的,说是这儿的姑娘一年四季都这样穿,”沈岁宁顺手把折扇放在棋盘边,眼神一凛,“听说每月初十,盛清歌被抬给客人的时候穿得更少,尤其是张世海那个老色鬼,几乎每个月都豪掷千金买清歌一夜!你说他都那把年纪了,他哪里来的脸让自己孙女辈的人跟他……”
“得得得,你先别急着义愤填膺,”沈凤羽把账本收起来,见沈岁宁上头,赶紧打断她,皱眉问:“这大冷天的,扇子哪儿顺来的?你不是去办事了?盛清歌人在哪里?”
沈凤羽拿过折扇打开,黑底烫金竹叶扇面,金镶玉扇骨,坠着一块羊脂玉玦,一看便是华贵之物。
沈岁宁这才想起正事儿,神色凝重,“盛清歌的房间被保护起来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怕暴露身份,就没硬闯。”
沈凤羽听了,也严肃起来,“是哪路来的,动作竟比我们还快!”
“听那人的腔调,像是从北方来的,而且他出手竟如此阔绰,恐怕……”沈岁宁沉思片刻,将自己的担忧如实相告:“非富即贵。”
沈凤羽“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长得好看吗?”
“应该不差,没看太清……”脱口而出后,沈岁宁反应过来,“喂喂喂,我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沈凤羽呵呵一笑,“我这不是怕你色令智昏嘛。”
沈岁宁狠狠朝她翻了个白眼,“人命关天的事,少在这打哈哈。”
上月,有人暗访漱玉山庄,重金求取万花楼头牌盛清歌的命。
按规矩,漱玉山庄收钱办事,不应过问其他,可山庄的暗线无意中查出那人是从京城华都过来的,且带来的酬金竟有足足三箱黄金。
京城中人,不远万里重金求购千里之外杭州城中一青楼女子的性命,此事过于蹊跷。
老庄主办事素来谨慎,且漱玉山庄多年来从不与朝廷往来,连夜便将酬金退还,拒了这桩生意。
可老庄主左思右想难以放心,决心暗地里跟踪调查,弄清真相,毕竟当初那三箱黄金可是声势浩大地抬进过漱玉山庄的,万一将来生了什么事端,也好自证清白。
沈岁宁暗暗想着,若只是无端杀个青楼歌姬,倒也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少主。”
“嗯。”
沈凤羽看着沈岁宁翻完大白眼又立刻严肃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您能不能别老易容成苗姐姐?她那么温柔漂亮、柔情似水的脸蛋时不时被您这么顶着作践,怪可惜的。”
沈岁宁:“……”
沈岁宁:“行,我下回变成你的。”
沈凤羽沉默了一瞬,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无数次沈岁宁在外面干的那些破事儿,无非是撩女人、骗男人、欺负小孩儿、四处留情……
“那还是祸害苗姐姐一个人就够了,毕竟她也不下山,不在乎这点名声。”沈凤羽毫不留情地拒绝。
沈岁宁瞪她一眼。
看到沈岁宁的神情稍有缓和,沈凤羽出言安抚道:“行了,别担心那么多了,先想办法见到盛姑娘再……”
沈凤羽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一阵骚乱。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握紧了藏在暗处的兵器。
万花楼中,原本属于盛清歌的房门大敞,外面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四面的窗户全部紧闭,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梳妆台上,只余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画眉鸟和一张残破的、沾了血的信纸。
贺寒声拿起信纸,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万花楼的掌柜和老鸨惊慌失措地站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江玉楚检查完房间各处,回到贺寒声身边,压低声音:“公子,四下都没有异常。怕是人早就被带走了。”
贺寒声摇摇头,将信纸放回妆台,“人还在。”
江玉楚立刻会意,命掌柜的派人将万花楼全面封锁,只准进不准出。
“光封楼可找不到人,”贺寒声用手帕小心包起那只快要断气了的画眉鸟,淡淡开口:“漱玉山庄的人应该也还没走。你给官府报信,让他们寻个由头,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