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圣旨后,同样内心不得安的长公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踏梅园找贺寒声。
彼时贺寒声正在书房,见长公主来便起身:“母亲。”
“坐下吧,”长公主让明乐扶着自己坐下,看着贺寒声桌前厚厚几摞册子,“你有公务要忙吗?”
“不过是些军中的账目须得核对一下,不急着要,”贺寒声知道长公主有话要说,便将公文都收起来整齐放好,“母亲这时来找我,是为了陛下赐婚的事?”
长公主“嗯”了声,欲言又止。
“母亲有话,但说无妨。”
长公主犹豫半天,终于问道:“母亲是想问你,这桩婚事,你……满意吗?”
“陛下指婚,儿子没什么满不满意的。只要母亲觉得满意便好。”贺寒声知道长公主原本属意的并不是平淮侯府的棠溪郡主,而是镇国公府的,他怕长公主会因此而觉得可惜。
长公主听出他的意思,笑了笑,“其实若单单只是一场姻亲,陛下指了宁宁给你,母亲是最满意不过的了。抛开平淮侯和你父亲的至交关系,你与宁宁本也是有婚约的。”
贺寒声顿了顿,这事原先他毫不知情,“儿子从未听母亲提过。”
“那是因为,平淮侯当年为了避祸,改名换姓归隐田间,这桩婚事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只是你父亲总还记挂着当初的约定,一直拖着没给你寻亲,后来他故去,你又执意要为他守孝三年,不肯娶亲,这才拖到了现在,”长公主说着,轻叹一口气,“说到底,还是你与宁宁的缘分不浅,她只小你两岁,竟也一直拖着没有婚配。”
“既是父亲遗愿,儿子将来必定会厚待郡主,请母亲放心。”贺寒声郑重承诺。
“你的性子啊,母亲最清楚了,即使不说这些,将来宁宁进了门,你也不会亏待她,这点,母亲放心得很,”长公主提醒他:“只是为人父母,母亲总也顾虑着平淮侯的想法。说到底,这嫁女儿和娶媳妇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贺寒声恍然,“儿子明白了。儿子这就去准备,明日清晨,便和母亲一同去平淮侯府。”
次日天刚亮,永安侯府的聘礼便抬进了璞舍,放了满满一院子。
沈彦亲自出来接待,略微感到惶恐的,“既是陛下亲自指婚,一些步骤礼仪是可以省略的,难为嫂夫人还要亲自上门来。”
“都是阿声的意思。他怕省了礼数反倒让侯爷和宁宁觉得不被重视,亲自准备了这些聘礼,托我与他一同前来,也好商议婚期。”长公主将贺寒声领上前,“阿声,这便是与你父亲八拜之交的平淮侯,你当叫一声叔父。”
贺寒声恭敬行礼,“晚辈见过叔父。”
“快快免礼,”沈彦赶紧把贺寒声扶起来,感慨万分,“见到你,我如见贺年兄当年年轻时的模样,太让我感到高兴了。”
沈彦把人领进屋,命人沏好茶,“这是江南的阳羡雪芽,阿玉特地嘱我带来的,说是嫂夫人一定会喜欢。”
“漱玉有心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记得我的喜好。”长公主端起茶抿了一口,夸赞道:“果然是极好的茶。”
“嫂夫人若觉得喜欢,我便让人送到府上。”
“侯爷既然如此大方,我便厚着脸皮再请你帮个忙,”长公主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这两年我大约是年纪上来了,身子总感觉不适,太医调理了许久也没见好转。反倒是上次侯爷派来我府上的苗翠花姑娘给我按了几下,我便觉得舒畅许多。我想能不能请她来我府上短住一些时日,为我调理身子。”
这话说完,沈彦和贺寒声同时一顿,后者的神情微微僵硬,有些不敢相信。
“这……我恐怕得先同宁宁说一下,”沈彦露出几分慈爱的笑,“苗姑娘是宁宁最信任的人,也是她手下医术最厉害的,想来宁宁一定是愿意让她来为嫂夫人分忧的。”
“既是宁宁的人,那倒也不急这一时了。”
两人闲聊的时候,贺寒声在旁安静地听着,心中的疑云被无限放大。
虽是同一张脸,同一个名字,但两人的行事作风截然不同,贺寒声从看到苗薇的那一瞬间便猜测,那位双目失明的“苗翠花”姑娘和三年前自称“苗翠花”的沈堂主,定然是相熟之人。
只是到底不过三年前意外相逢的露水情缘,贺寒声已有婚约在身,为了即将过门的妻子,也本该将此事抛诸脑后,烂在肚子里。
可骤然得知那位“苗翠花”姑娘竟然是平淮侯府上的人,贺寒声心里的那一点点在意又重新被勾起。
他甚至有了几分侥幸的猜测,毕竟平淮侯说,那位“苗翠花”姑娘,是宁宁的人。
那么……宁宁是不是有可能就是那位“沈堂主”?
贺寒声沉默思索间,长公主忽地想起一事,“对了,我记得宁宁似乎是随了漱玉的姓。”
“没错,她和长子岁安均随了母亲的姓,”沈彦叫来荀踪,取了沈岁宁的庚帖来,“这是宁宁的生辰八字,届时劳烦嫂夫人托人看一看,定个婚期,我也好做准备。”
“那是自然,”长公主接过庚帖看了一眼,递给明乐,“你把小侯爷的庚帖一并拿给媒人瞧瞧,定个黄道吉日。”
长公主将庚帖递向明乐时,贺寒声余光瞥见庚帖上沈岁宁的生辰八字和父母名讳。
父:沈彦。母:沈漱玉。
贺寒声看得真切,她姓沈。
而她母亲的名讳,恰恰是漱玉山庄的“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