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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瓮中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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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做过什么?如今来指责周啸阑她又凭什么?从前府中没人敢这样问,如今几句话却像是将她打醒了。

她爬起来,慢慢走向那牌位,然后上了一炷香。转过身来,她看着在焚纸炉前跪地的青年,几度张口,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走到那女子身旁时,她细细瞧她,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转身离去了。

风好像更大了些,黄纸飘到赵柔柯的裙摆前,她伸手捡起那黄纸,走向周啸阑,然后将黄纸放进焚纸炉。

周啸阑还跪在地上,他看着赵柔柯做完这些,她白色的裙摆飘扬,荡在他的脸颊痒痒的。

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尽耳中,然后轻轻进入胸腔,将一颗绷紧了许多年的心脏,柔柔地包裹起来。他本想像之前回一个笑,却什么都没有做。

一辆马车停在周府的门外,周宴辞踩着马凳正要掀开帘子进轿,一个丫鬟追出来。

“大小姐,这是三少爷托我带给你的。”

她递过去一个描金的木匣。

“他还说了什么?”

“三少爷他说,别回头,向前看吧。”

马车的车轮滚滚向前,轿内的人已经泣不成声。

木匣被打开,在那木匣中放了一本装订精美的书。

她想起来,周啸阑逃课那日,是要去寻这本书的。他说,要在出嫁时送给阿姊当成婚贺礼的。

是她,是她自知愧疚,却不敢承认。

她将书紧紧抱在怀中,再开口时,又是那个稳重端方的美貌妇人。

“将车再赶快一点吧。”

很快,马车消失于黄昏中。

是夜,松风阁的门被打开。

一个身影打量着四周,然后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阁中。正厅的桌案上放了一只锦盒,他轻轻拿起锦盒抱在了怀中。

正要出门之际,灯火蓦地将整个松风阁的厅堂照亮。

“不打开看看吗?”

一个声音从桌案后的一扇屏风处传来。

周伯赶紧打开那锦盒,盒中空无一物。

中计了!

周啸阑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眼前的人,叹了一口气。

“周伯。”

“十年前的那封匿名信,也是你偷走的吧。”

陈远之在江州时曾告诉他,十年前在他辞官离开京师之前,曾经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他当时被文官弹劾,妻子的病情也越发严重,因此去意已决,不再插手此事。

于是,他将这封匿名信托人送去了周府,只是没想到,十年间,这封信却没有到周啸阑的手上。

周啸阑一思量,就知道是府中人压下了这封信,才设了这么一出。

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人是周伯。

他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手指轻轻拂过桌案上的一盏笔架,在垂眼看到桌案前跪着不住磕头的人,目光却突然变得锐利,杀意崩发。

“你明明最疼兄长,为何?!”

周安只是个下人,脑子没有太多弯弯绕,没想到今日这么一出居然是为了逼他出来。

他的额头已经磕出了血。

“三少爷,求求你,别查了。二少爷人已经不在了。就让他安息吧。”

周啸阑看着花甲之年的老人此时额头已经血迹斑斑却还是不停,他拳头攥紧,起身而去。

离开前,在周安的身边停了一瞬。

“掩盖真相,真的就能让兄长瞑目吗?”

周安停了下来,眼中悲凉一片。

周安从松风阁走出来时,想要去祠堂给二少爷上一柱香的,可他担心二少爷怨他,便罢了。

他缓缓走到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夜已经很深了,他却睡不着。翻来覆去间,烛火骤然熄灭。

一股阴风从窗棱处灌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冷颤。他下地将窗关上。

转过头却看到一道身穿牙色儒袍的人影背对着他,那人缓缓转身,只见原本光洁的脖颈间有一道豁口,血从伤口中流出,鲜红一片落在白衣上,触目惊心。

风将那人头发吹起,周安大骇,站不住脚往后跌了一跤。

那人,分明就是二少爷!

“你如此疼爱我,怎么忍心让我死不瞑目?”

“你明明都知道,可你却让真相蒙尘。”

“周伯,你糊涂啊。”

一句一句的质问,让周安如坠冰窟。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跪在地上,向那人磕头。

“二少爷,是周安的错,你要有怨,就冲我来吧。”

那人的声音在阴风中愈发阴测测,

“阴差说我是枉死鬼,入不了轮回。都怨你,都怨你!”

周安老泪纵横,抬起头来,不知什么时候蜡烛已经重新燃起,可二少爷怨恨的话却还在耳边不断回荡。

周府的家祠,牌位前跪了一个人,口中念念有词。

月色下,廊柱后出来两道身影。

赵柔柯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清丽面容。周啸阑盯着她那白如玉的脖颈,鬼使神差的用指尖沾了一点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是番茄酱的味道,还夹着一缕并不明显的甜丝丝的女儿香。

赵柔柯感觉脖子上被粗糙温暖的指尖划过,明明只是一瞬,她却感觉那块皮肤热热的,只好岔开话题。

“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周伯年纪大了,万一给他吓出个好歹来。”

她看着那道年迈的背影,内心总是有点过意不去。

周啸阑瞥她一眼,“出主意的是你,如今倒怕了?”

看她面上似乎真有愧疚,于是道,“不吓一吓,他怎么好说出真相。”

子时已过,松风阁的门被敲响了,似是早有所料,房间一直燃着灯。他打开门,年迈的管家果然在门外。

周管家关上门,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封边缘已经泛黄的信封。

正要拆开,却被他接下来的话震得站立不稳。

“二少爷.....二少爷他不是清清白白走的啊。”

周啸阑皱眉,“何意?”

“二少爷装棺之前,是我给他换的衣服。他浑身都是凌虐伤痕,不是一般的伤口.....是被侮辱折磨的......”

周啸阑捏着信纸的手已经泛白。

却听周管家继续道:“若此事查出,不说老爷夫人和周家祖先,世人如何看待周家,如何看待二少爷?”

屋内静了良久,久到周安以为不会听到回答了的时候,有人自厅堂后走出。

“脏的是这世道,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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