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听到那个人的事,得知这次选角有那个人参与,甚至或许自己能通过选角,也可能经过那个人点头同意,柳以童一瞬间大脑嗡鸣不止。
但这无人窥见的破绽只维持了一秒,下一秒柳以童回应时,依旧神情寡淡,仿佛“阮女士”是个并无特别的存在,就像眼前的副导,就像未出席的张导,就像陪同的律师,都是无所谓的过客或陌生人。
“谢谢夸奖。”柳以童应了声。
签约顺利结束,双方握手告别。
直到被副导提醒都春天了手怎么还这么凉,柳以童才意识到,表情藏好了对那个人的在意,但身体还是没藏住。
舒然主动解围,和副导打着哈哈,柳以童后退一旁,独自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蜷了蜷手指,指节缓缓展开,有点僵硬,像是不通血。
大概刚才那一下的冲击,导致血液全冲到头顶,没余量分给躯体的末梢。
如今静下来,柳以童充血的大脑开始疯狂运作:
阮珉雪记得我这双眼睛吗?
她会记得吗?
毕竟我给她初次标记的那晚,她也曾夸过我的眼睛。
*
返程时高架桥堵车,舒然掀了敞篷顶,边吹风边抱怨起上个月刚提的这辆保时捷开得不顺手,比较起718和911的车头车尾与内饰。
在不懂车的柳以童听来,舒然娓娓道来的细节并不能具象成画面,就只是两组数字在拉表。
好不容易车下了高架桥,舒然怕大路又堵,干脆过了跨河桥,绕进老城区的旧道。
车窗外的风景瞬间从现代都市流转回慢悠悠的旧时光。
豪车柳以童听不懂,新城区的流光溢彩柳以童也不熟,但老城又破又旧的嘈杂弄堂,柳以童相当精通。
恰好车开过一处眼熟的街区,柳以童认得那是自己先前的出租屋,就向舒然提出下车逛逛。
“我还回来接你吗?”
“太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柳以童下车后,见舒然笑着点点自己的脸,便了然戴上口罩。
“别引起骚动哦,未来的大明星!”
明媚如舒然,总对柳以童的事业发展持乐观态度。
闻言,柳以童弯了弯眼角回应,目送舒然驱车开远。
重回故地,柳以童本以为会捡一点熟悉的回忆,却意外发现,曾租住的那栋楼外墙竟刷了新漆,透过一楼的窗见单间也被翻了新,新的白墙新的床,和自己住过几个月的破败模样截然相反。
恰好单间的新租客回来,与她对上视线,二人几句交谈,柳以童才得知,原来是她搬走后,这处街区走了水,大多数都重新翻修过,现在每栋楼门边也都贴了消防警示的海报。
“原先的房东怎么样了?”
柳以童心一揪,回忆起那位只收现金、固执用电话本和座机联系租客的迂腐阿婆。
她还记得,有一天阿婆自嘲“人老眼花”,说自己对着电话本按柳以童的号码,打过去说了半天才知道拨错号了,跟陌生人聊了好久天气和美食。
她也记得,阿婆床头有个厚实的本子,不仅记账,还记重要的电话。
有人问阿婆为什么不学着用手机,非要用这么原始的方法,阿婆就会笑着回应:正是因为我古怪,你们才会好奇来问我,我们有话可聊,关系不就好起来了?
是位很有个性,也很有温度的老太太。
新租客回答:“阿婆好人有好报,失火的时候邻里都惦记她,及时把她救了出来,现金也抢出来了,只不过楼里东西都烧得差不多了。”
“人没事就好。”柳以童舒一口气。
“不过电话本被烧掉了,我们这些外人都替她可惜。反而阿婆自己心态不错,乐呵呵说是命运要她断舍离,开启新生活。这么好的心态,我还得向她学习呢!”
闻言,柳以童勾唇浅笑:
连我都可惜那电话本,万一阿婆想联系故人,就没有号码了。
也不知道我搬走后,阿婆有没有那么一刻稍稍遗憾过,联系不上我这位萍水相逢的过客?
念及老房东已决意开启新生活,加上交情也不深,柳以童不欲打扰,三言两语结束与新租客的闲谈。
辞别这处已然陌生的街区前,柳以童没忍住回眸,再度窥进窗内那张新床。
全新的钢架结构,并非她用过的那张吱呀作响的老木床。
一把火烧掉了她曾在这里租住留下的回忆,以及初次标记那夜,与阮珉雪共眠过的痕迹。
柳以童垂眸,心尖一瞬刺痛,像被针撩过,疼得很短促,让她怀疑只是神经痛。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阿婆是否想过联系自己的好奇,实则掩饰了内心更深层隐晦的骚动:
好奇,只是好奇而已。
想知道标记过后,阮珉雪有没有重回故地,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