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女人讳莫如深的温柔笑容,林梦期选择放弃。
她和这位老同学虽是多年旧识,却从不认为自己了解对方。
林梦期总认为,阮珉雪看似温和柔软,诱人亲近,实则等人近了才发现,她如空中高阁,如海市蜃楼,无论被勾引的人穷尽多少路途,总会隔着恒定的距离,无法接近。
饶是有天赋异禀的人突破因果杀到她身边了,也不敢过问她隐在温柔外壳下的内核,怕她笑着拒绝,又怕她真敞开心了,却被内里不可直视的混沌侵蚀殆尽。
就比如现在。
“看来lumi挺喜欢你的。”林梦期看向她膝上的马尔济斯,“我养了几天这小家伙才跟我熟,它第一天见你就这么亲近你,吃里扒外。”
阮珉雪不以为然,“是你先让它信任人类,我只是沾了你的光。”
“那你喜欢吗?我有个朋友,专养赛级马尔济斯,品相都很漂亮,我这只就是她那儿拿的。”
方才还抱着幼犬爱不释手的女人,忽地就将小狗单手托回主人怀里,像是腻了,只说:“随手玩两下还行,我对这种不感兴趣。”
对方没明说不感兴趣的范围,林梦期追问:“你喜欢大型犬?”
阮珉雪瞥向窗外,落在膝上的手指闲闲敲两下,片刻才似是而非地答:
“我感兴趣的类型,城里养不了。”
“……”林梦期嘴角抽两下,消化许久,才艰难评价,“要命的癖好。”
阮珉雪没说话。
林梦期忍不住又说:“我真怕你把自己搭进去。”
这句警告,反倒给阮珉雪听笑了。
而林梦期也在对方的笑中后知后觉领悟到,自己刚才是杞人忧天了,眼前的是什么人?矜高自持,搭不了一点。
“会‘要命’,”果然,阮珉雪说,“要么是主人本就驾驭不了,要么是主人没教好。”
“大哲学家,你预言一下,你可能是哪一种?”
阮珉雪膝上的手指抬起,落在车门边键上,按下,开门,她探出身去,向老同学辞别,临了还是补上回答:
“我一开始就说了,养不了。”
缇阿莫酒店附近安保极佳,阮珉雪在园区内缓缓走,没让保镖随行。
眼下刚过四更,酒店中心宫廷花园的喷泉也停了,四周静悄悄的,阮珉雪散步其中,连自己平底鞋的脚步声和远处飞鸟的偶尔啼鸣,都显得喧闹。
她觉少,习惯拍戏昼夜颠倒,此时恰无睡意。
她拢了拢肩头绒披,以阻隔初夏夜晚的凉,本闲适在花园漫游,却突然警觉止步——
阮珉雪只见,花廊绿篱之下,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晃过。
她凝眉定睛,见那人坐在紫藤花墙下,行动有点迟缓。
不像是冲着她来的。
她放心,当是路人,准备行过,走近了,才发现是熟人——
柳以童。
是吗?
像,又不像。
此时柳以童的装束,令阮珉雪陌生。
黑衣黑裤的少女,清瘦得像融在黑夜里的怪物。
她面上扣着一副止咬器,皮制束带沿其鼻梁走过,衬其骨相更显锋锐,银色钢架兜着其下巴,将那微张的嘴束于其中。
金属质感与少女牙尖一并在月下泛着摄人心魄的光。
是被束缚的状态,却一眼叫人更觉危险。
阮珉雪屏息,一时无言。
直到怔怔望月的少女忽而偏头,注意到了一旁的她。
让阮珉雪本平缓的心跳忽而惊乱。
阮珉雪只见,少女缓缓起身朝她走来,浓暗的眸子背光,似乎锁定了她,让她后颈一痒,像被隐于暗夜的野兽盯住,她却无法回溯野兽究竟在哪。
她本能后退一步,少女似乎察觉,便也停住脚步。
二人隔着距离对峙,阮珉雪这才注意到,对方连双腕都被拘束带捆住,就算如此,两手仍捧着一本书状物。
阮珉雪蹙眉:
她被谁放在这里?谁有资格让她如此顺从?
她因何被戴上拘束?这些措施能否压制她危险的本能?
正当阮珉雪疑惑之时,少女又有了动作。
阮珉雪看到,站定原地不动的少女,举起双臂,将手中的书本抵到了她面前。
她犹疑,抬手指了指自己,得到柳以童点头致意。
阮珉雪手指一蜷,半晌,还是探出,接过了那本书。
隔物接触的瞬间,阮珉雪窥见了少女被藏在止咬器下的表情,被若隐若现的月光衬托,显得神情虔诚。
好像正为她双手奉上象征掌控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