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佛并未正眼瞧她,周身环绕的狰狞鬼面挡下宫洵的剑气,此刻,它眼中满是对怜呓的执念。
“吾今日就要弄个清楚!谁来也拦不住!”恶佛眼珠红光大绽。
怜呓终于意识到恶佛是通过对视创入她的识海,可这时候再闭眼已经来不及了。
霎时间,识海翻涌,仿佛有千万根针在脑髓中搅动,这痛楚远超断骨剜肉之痛,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啊!”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识海深处传来破碎的清响。
一道赤金印记自怜呓的额间缓慢浮现,金光自眉心漫溢,正是恶佛口中所说的侍神印!如纠缠的眼瞳样的印记完全显现的刹那,迸发出惊人威势。
风波荡向四方,古庙震动。
恶佛受到反噬,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佛身上,一股焦臭难闻的黑烟冲天而起,它惊恐道:“不!这不可能!这威势…是玉面仙下的禁制?你究竟是谁!”
怜呓无暇顾及其他,她跪倒在地,额间冷汗涔涔,只感觉自己的丹田快要炸开,十二经脉剧痛难忍。
神识与肉身好像被锤成烂泥,又以灵力为丝千缝万布重塑起来。
丹田处不知从何涌现出庞大的灵力,修为竟是飞速攀升,短短数息就突破筑基后期,两百年未破的金丹瓶颈竟在此时出现松动,直逼假丹境而去。
恶佛看着怜呓痛苦的模样,忽然癫狂地笑起来:“是她!是她对不对!玉面仙!你封尽时间流动,将我镇在此地数千年数万数亿年!如今又让你的传人入内,是想让我做她的磨刀石吗!哈哈哈哈哈!”
“想让老夫给她当磨刀石,老夫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护得住这丫头!”恶佛双目赤红如血,佛身震动,石屑簌簌落下,抬起的佛手凝聚无数狰狞鬼面,黑气铺天盖地而来。
这恶佛在言语之间透露出不少隐秘消息,似乎与自身、与门派传承有关,但怜呓来不及多想,生死攸关,她虚虚抬眸,忍着剧痛翻手结印。
但她此时体内灵力完全不受控制,在丹田经脉中横冲直撞,数次结印都失败告终。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怜呓定睛看去,只见染血的白袍无风乱舞。
是宫洵。
眼前的人身姿笔挺,手执玄剑震震嗡鸣,蓝光逸散。
“渊海有灵,水天一线。”
宫洵念出渊海心法口诀的刹那,金丹之息仿佛海浪涌向四方,声音被裹挟着沉入寂静深海,随后响起深海的低啸。
这次宫洵使用的招式与以往都不同,剑身涌动的不再是魔气,而是灵气。
玄剑横平划出,干净利落。
哗——
蓝白色光芒在漫天的黑雾鬼面中一闪而过,如断浪一般,将黑雾一分为二。
“又是你!阴魂不散!”恶佛暴怒的红眼盯向宫洵,它意图像方才闯入怜呓识海那般,击溃宫洵的神识。
怜呓急道:“它的眼睛能发动神识攻击!”
话一出口,怜呓就立即抿起了唇。
她才想起宫洵的眼睛蒙着白练不可视物,看不到它的眼睛。
这反倒是误打误撞避开了恶佛的神识攻击。
“呵。”
怜呓似乎听见了宫洵的一声轻笑,再仔细听,便只能听见宫洵那了淬毒般的话。
“这句话还给你,”宫洵剑意汹汹,指取佛首,“阴魂不散的东西就不要出现在阳间。”
恶佛见势不对,忙操控两座石像联手围剿:“给我拦住她!”
黑雾涌入石像身体中,在表面形成黑晶石质,宫洵剑气斩在上方,只留下一道淡淡划痕。
形式再度转变,两方又缠斗在一起。
怜呓无法上前帮忙,心中暗暗焦急,目光来回扫视,寻找石像的弱点。
石像举枪之时,关节处亮起不起眼的光亮引起了怜呓的注意,对比石像身上其他地方的焦黑,实在可疑。
怜呓:“宫洵!攻其关节处!”
宫洵闻言捥剑斩去,然而却没能止住石像的步伐。
怜呓拧眉,心中奇怪,难道是她想错了?从最初进入古庙到如今的激战,怜呓在脑海不断回放与石像相关的画面,一幕与石像并不相关的画面一掠而过。
穹顶的彩绘。
那是她最初进入古庙时四顾观察的画面。
怜呓猛的抬头,原先彩绘中的日月星辰与云纹通通不见,变成黑线描画的眼睛,密密麻麻如同石榴子。
在怜呓看过来的瞬间,数千只眼睛齐齐转盯向她,于此同时,两尊石像的关节处亮起淡光,挥舞着长枪越过宫洵,朝她劈来!
宫洵自然不许怜呓受伤,用灵力将怜呓推向远处,挥动锁链捆住长枪,手中发力一扯,两柄长枪便交叉架在了一起。
石像再度变招,顺着交叉的方向刺出,挣脱锁链束缚,又转挑向宫洵。
于此同时,无数只黑线眼睛齐齐眨眼,黏腻的水墨好似要从穹顶上滴落下来。
怜呓看着那密集的眼瞳心中发毛,心中闪过一个可怖的猜测。
这石像,难道并不是受恶佛操控,而是受穹顶的妖异彩绘所控?!
怜呓深吸了一口气,忍痛速语:“天花顶上的彩绘眼睛每次眨眼石像都会变招!石像或许是受其操控!”
宫洵闻言没有丝毫疑虑,当即抽剑斩向穹顶,剑气在石壁上割裂出深深裂痕。
石碎簌簌落下,两尊石像眼中的红光与关节处的淡光也在同一时刻暗下,它们失去生机,定在原地不动。
“不——”恶佛发出嘶吼,下一秒戛然而止。
宫洵一剑斩出,恶佛脖颈赫然出现一道裂痕,佛首离身,孤零掉落在地。
穹顶的黑线眼睛融化成黑色烂泥滴落,四壁的千万颗佛相发出婴儿般尖锐的哀嚎,然后纷纷如蜡烛般消融。
古庙在怜呓眼前发生剧变,像是蜕皮一般将外层褪去,地上黑泥又或是融蜡般的佛首都消失不见,好似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