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铭生成了他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密同事,比远在另一个办公室的沈缚要近得多。林疏咬在嘴里的笔帽叼不住了,“啪嗒”一声掉在本子上,往上面甩出一道黑黝黝的墨渍。
沈缚,你脑子瓦特了?
林疏两眼一黑,瞬间心浮气躁起来,正在发散的思维随之停滞,严重阻碍了他完善思维导图的进程。林疏不忿地抬眸四下观察,怀疑是不是沈缚在他办公室也安装了摄像头,就这样派人过来阻止他的侦察行动。还阻止了他学习进步。
林疏站起身端起茶杯,到一旁的饮水机给自己冲了杯可乐。推开门出去前,他最后看了眼办公桌上纹丝未动的几本书,不禁咬牙:改天再学吧,也一样。
领导突然出现,外面正埋头在电脑前劈里啪啦打字、动鼠标的人纷纷停下来,目光追随着林疏。林疏也是头一回当这么多人的老板,故作淡定地抿了口冒气泡的可乐,挥挥手示意大家继续干,而后冲愣在原地的江铭生道:“小江,你跟我过来一下。”
“好的,林总。”江铭生一愣,搓了搓干燥的掌心,快步跟在林疏身后。
他跟在林疏身后,自然林疏去哪他去哪。尽管对自家领导略显茫然的目的地和脚下嘈杂的脚步感到迷惑,但江铭生依旧懂事地保持着沉默。他的视线如同光刻机一般掠过林疏形状圆润完美的后脑勺,想象着浓密乌黑的发顶 rua 起来是什么感觉,再凭借着居高临下的视角,从林疏秀挺的鼻梁滑到他总是红润的嘴唇上。
江铭生一直想知道,为什么领导明明不化妆,嘴唇却总是红艳的,与白皙的肤色相衬,沾上水光后像是刚经历过湿吻那样令人移不开眼。他的身高跟沈缚相近。江铭生凝视到最后,想起这位所有人的顶头上司,心情复杂的想:原来沈总每天就是这个视角吗?
这跟人看小猫咪有什么区别。
好爽。
走的时间好像有些久了。林疏一口接一口,杯中的可乐已经见了底。在第二次路过他们组的门牌时,江铭生终于开口道:“小林总,您是要去茶水间吗?”
想找个僻静地方谈事但每个角落都有人·找不到茶水间·不幸迷路·的林疏:“……”
“哦,是,咳咳,我病刚好,有点糊涂了。”林疏摸了摸发烫的耳根,遵循江铭生的指示往茶水间走,边走边嘱咐:“小江,你……应该是比我小一岁?”
江临光微笑道:“一岁半。”
“那我们算得上同龄啊。”林疏观察了一下这个茶水间,比他预想中要大很多,各类饮品茶包一应俱全,甚至一旁的冰柜里还有冰镇的饮料。好在目前只有他们在,“跟我不用说敬语。”
“好啊,小林总。从跟你头一回见面,我就觉得很亲切。”江铭生倒是不忸怩,如善从流地改了口,“得到你的邀请来华跃工作,我真的非常非常开心。”
可以理解为寒暄,也可以理解为巴结领导。但用这张脸说这种话,显得就……起码林疏觉得怪异。他面上不显,只是挑眉笑道:“我也觉得跟你一见如故,可能是缘分?”
话音刚落,江铭生就跟打了什么鸡血一般,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十指紧扣裤缝,而后竟然向林疏伸去!
林疏淡定的假面被这个愣头青一般的行为打破了。他判断不了江铭生是想按住他的肩头,还是说想抱他。本能控制下错愕地闪避,他侧过身子,一只脚刚斜跨出去,就听江铭生欣然道:“我就知道是林总争取的留下我!”
“谢谢林总!”
林疏一晃神的工夫,双臂就被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控制住了。那力道堪称巨大,但不至于让他疼,就是不能移动而已。林疏尴尬一笑,向星星眼的员工举了举手中他刚接的雪碧:“……不客气。”
实际上,他叫江铭生跟他私聊,就是为了打探清楚沈缚有没有找过江铭生,是否说了什么,外加跟江铭生谈谈工作安排,告诉江铭生目前自己身体抱恙,无论曾经承诺给他什么,暂时都无法履行。
然而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出,前面的问题算是不攻自破了。林疏妄图保持高冷淡漠成熟好领导的风范,于是轻轻拍了拍江铭生的手,示意他放开:“小江,别激动。”
江铭生反应过来他失礼了,忙不迭退开半步,连连道歉,继续抓住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表忠心:“很久之前,我就听说过小林总的大名,本来只是模模糊糊的印象,后来在短视频里看到了之后,就一直非常渴望能够加入小林总的麾下……”
林疏:“?”
“……等等,你在哪看到的我?”
江临光用一种大狗献出他的肉骨头的姿态,拿出手机:“短视频里。”
林疏:“????”
江临光怔了怔:“您……你不知道吗?”
林疏这才想起他“第一次”进公司那天,在远处举着手机追着他拍的两个女生。魏菲当时跟他说过,说这是在给他往平台上发短视频,还经过了他的批准。如果表现得很迷茫然后问东问西就露馅了。林疏轻咳了声,打算等回头等没人了再看:“知道,没反应过来而已,怎么从短视频里认人……”
“因为真的很火。”江临光腼腆一笑。
林疏:“……”
他还真是网红啊。
按照原计划向江铭生表示他目前身体不爽,很多工作无法亲力亲为,需要麻烦江铭生在新岗位上自我适应、自我熟悉,然后来辅助他后,林疏终于松了口气,像个对器重的员工寄予厚望的前辈那样,欣慰地拍了拍青年宽阔的后背,顺口感叹道:“你还蛮高的。”
谁料,下一秒江铭生便微微屈膝,以便达到一个能跟林疏平视的水准,两个人脸贴脸,林疏的手还搭在江铭生的背上没收回来。
“抱歉,我没考虑到小林总这样看我会很累。”
“……不是,你不用……”
茶水间门外的死角处传来“咚”的一声,清脆嘹亮。有人不小心踢到了入口处摆的花盆,随后不等他们问,一个人影便灰溜溜地闪进来,窘迫到左脚踩右脚的地步。
这个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黑框眼镜看着林疏,林疏回视着他。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什么都没看到——”
黑框眼镜:“……”
林疏:“。”
大概二十六岁的他“抛弃”黑框眼镜一事,给这个小孩造成了极大阴影。光是被林疏沉默地注视着,黑框眼镜就哆哆嗦嗦地退后,窝囊地使劲推着鼻梁上的支架,一步步后退出去,竟然转身就跑!
“我不会说出去的,林总,我真的不敢了!”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林疏板着脸回到他的私人办公桌前,耳边还缭绕着黑框眼镜撕心裂肺的喊声。他静静坐了片刻,忍不住捂着脸叹了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都怪沈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