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持钧在她面前半蹲下,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污渍,而后将她紧扣进怀里,隔着衣物触到她瘦削的肩背,他的手覆上去,像是要记住此刻掌心的触感。
他微微低下头,轻声开口:“大夫和药材已经到了,没事了。”说着便用手背蹭了蹭祝余的面颊,却被上边滚烫的触感惊得浑身一僵,面色顿时一沉,祝余吃力地抬起手,握住他的手掌,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新方子还没用上,老医师刚去,此刻人心惶惶,若是叫灾民们再看着她染病,祝余担心会出事。高热让她的神志开始模糊,想要去触碰萧持钧的手无力地垂落,意识昏沉时,察觉到萧持钧将她轻轻抱起。
萧持钧一言不发地抱起祝余往外走,让带来的医师看诊开药,祝余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说要按老医师的新方子给她开药,药方更改得多,目前还无人试过。
新医师瞧了瞧那药方,也说可行,便急忙去煎药,萧持钧抱着祝余靠在棚子的角落里,她起着高热,人却冷得直抖,萧持钧将外袍解下,裹住她,将人整个拢进自己的怀里,时不时晃一晃她,不让她昏睡过去。
见她越发难受,他索性站起身,像抱小孩一样将她抱起,一边走一边轻晃轻拍,祝余缩在他怀里,烧的神志不清,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却喊起疼来。
萧持钧闻言便低下头去,哄着她问哪里疼,祝余便皱起脸,一会儿说肩膀,一会儿又说膝盖,声音闷闷的,说哪里都疼,萧持钧将她往怀里卷了卷,将面颊低下去,与她靠在一处,轻轻蹭了蹭她,嘴里还不忘时时唤她,怕她真的昏睡过去。
夜里静悄悄的,耳边只有些山风的声响,萧持钧与她紧贴着,下一瞬,冷不丁地听见祝余说了句:“……疼……好多箭……”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气喘,吐露的零星字句却似尖刀,萧持钧没有防备,瞬间被扎了个准。
月光落下来,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似夜间鬼魅。
萧持钧不可置信地再次低下头去,贴紧了些,将祝余的呓语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说,好疼,好多箭。
字字句句落在他心头,刀刀见血。
萧持钧想起那些如梦境一般的画面,此刻却觉着不寒而栗。
难道那竟然并非梦境,而是来日的谶言么?
他胡乱猜测着,眼前却倏地一花,浮现出当日他梦见的祝余的死状,而这次,他的眼前不再只有祝余一人。
视线旋转开来,掠过满地的飞箭,往上延伸,一双靴子出现在萧持钧的眼前,而后继续往上,垂落的袍角,腰间佩玉,来人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太子萧应淮。
他垂落身前的手里,正握着一张弓,面上似有惊异之色,身后站着宵衣卫。
是他杀了祝余。
“萧持钧。”一声轻唤,忽然在耳边响起。
萧持钧回过神,眼前一片清明,他循声低下头去,祝余痛苦地闭着眼,像是梦见了什么,手指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他将人拢上来,低头靠过去,轻轻应了一声。
而后便看见祝余眼角流下泪来,她说:“对不起,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