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它就赢了。
所以我选择沉默地冷暴力他,我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从他的生活中退场,有时候是转学,有时候是搬家,有时候是我最不想去尝试的绝交。
但在第十世,他突然在走廊里叫住我:“哪吒?”
我愣住了,眼眶瞬间发热——那一世的开始,我选择了搬家,但他又找到了我。
我想抱住他,哭着说“我好喜欢你啊敖丙,你能不能不要死”,可我只是转身就跑,狼狈地从他身边离开。
于是我又开始回忆第四世的画面,试图从任何一个细节中找出“不是因为我”的异常。
可答案血淋淋地摆在我面前,就算我是被设计的,让他断气的人确实是我。
后来我才发现,每一次轮回,我都改变了一点原本注定的轨迹。
哪怕只是些微细节,也足以引起连锁反应——蝴蝶振翅,命运就开始偏移。
它看懂了这点,所以它才利用我。
魔丸与灵珠,本是一体分裂的两极,一为秩序核心,一为混沌裂隙。只要我亲手杀死敖丙——那枚寄宿着灵珠的心脏便会在魔丸的力量撕扯下释放出真正的“本源之力”。
他不需出手,不需搏杀。
他只要借我之手,让我亲自毁掉我最想守护的那个人。
用爱来点燃毁灭。
他让我成了献祭者,也成了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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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世,我刻意地消失在他的生活当中,确保他完全忘记我的存在。
我选了离他最远的小学,最偏的初中,掐掉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哪怕我在校门口看到他一个人等公交,我也只敢隔着玻璃偷偷看他一眼。
他那么敏感,一定会把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哪怕他什么都没错。
那一世,他过得还算平静。
他和朋友去旅行,考上好大学,还在校报里写了关于“自己小时候最好的朋友”的一篇文章。
文章里他说我口是心非,说他长大以后想去找我,问清楚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读那篇文章的时候,正坐在一间出租屋的阳台上,天明明是晴朗得暖和,但我却哭了。
那一世,他活了二十岁——活得,比任何一世都长。
我以为我知晓破这个死局的办法,只要我不出现,他就能活下去,但现实又给我狠狠的一击。
但那一次,他被朋友背叛,那人与饕餮底下的妖勾结,让他受尽魂魄被撕扯的苦难。
于是我开始计划,记住他的录取分数线和会报考的大学专业,再悄悄来到他身边,不是为了靠近他,而是为了能挡在他前面。
“我得成为你看不见的保护伞。”
——
你不知道,有个疯子,一次又一次回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
你不知道,他背下了每一次考试的题目,背下你上学放学的路线,甚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小细节。
但这些你不能知道,否则一切就会像以前一样,在你开始信任我那一刻起,死神会在你身后举起镰刀。
如果我能选,我希望我们永远停在还没有轮回时的那个夏天,课后你拉着我说“去踢球”,我嘴上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你走的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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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世,我做了一道关于“洛希极限”的题目。
“洛希极限”的意思是,当小天体接近大天体到某一距离时,会因潮汐力被撕裂,无法维持自身完整。
我看着那段话,心头震颤。
我和敖丙,是不是就只能活在彼此的洛希限度内?靠得越近,就越容易毁灭。
十六世以后,我对一切变得漠然。
不是对敖丙,而是对这个世界。
他死得越多,我就越痛,但那种痛已经不是锋利的了,它像钝刀子,日复一日地刮着心脏,让我在血肉模糊中学会微笑。
我还是会习惯地保护他,但我不再幻想。
“你不能爱他,”我一次次告诫自己,“你一靠近,他就会死。”
我真的试过放手,试过不再记住他的小习惯,不再关心他吃没吃早饭,不再偷偷跟在他身后。
可我做不到,因为他是我轮回的全部意义,他是我被魔丸唤醒的执念之源。
在第二十五世,我已经能背出有关他的所有东西。
他几月几号会在操场摔倒;他哪天会和我同坐一桌;他会因为什么事生气,会在什么时候笑出酒窝。
但我不能靠近他。
我只能藏在黑暗里,替他挡刀,替他背锅,替他和这个世界抗争。我像影子一样跟着他,直到他大二那年,心脏骤停。
我冲进抢救室,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那天我久违地失控了,火焰被肆意地释放出来,被界定来束缚自我的魔气再也压不住内心世界的坍塌。
我快疯了。
“让我再来一次......”我有些魔怔地笑着,“再来最后一次......”
现在,是第二十六世,也是我给自己规定的最后一世,
我站在阳光明亮的教室外,看着他趴在课桌上,睡得安稳。窗外有风,吹得他额发轻轻晃动,他长大了一点,但还是我熟悉的模样。
而我,却早已不是原来的哪吒。
我背负着二十五次的死亡,二十五次的撕裂,二十五次地狱一般的轮回,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唯一剩下的是不灭的爱,是不死的执念。
我不是神,不是灵珠,更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个在地狱里被爱活活困住的疯子。
可我却没有算到,这一世他居然主动向我靠近。
我终究还是拒绝不了他,我还是会选择靠近他,哪怕再一次,踏入洛希极限。
如果这一次还是失败,我就再也不走了。
他在哪,我就在哪。
哪怕灰飞烟灭。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是我唯一放在心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