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瑟瑟正要说话,忽见陆小凤眼眸一冷,随即破空声传来,陆小凤的两指之间便夹住了一支银簪。
差一指,那银簪就要碰上赵瑟瑟的额头。
赵瑟瑟顾不上刚才的惊险,从陆小凤手中拿过发簪,声音竟有些颤抖,道:“这是哥哥的束发簪。”
陆小凤听到此言,眉头一皱,抬头看去,果然见花瓣飘落,一个女子缓缓从竹林走来。
她身上穿着件纯黑的柔软丝袍,长长地拖在地上,拖在鲜花上。她漆黑的头发披散在双肩,脸色却是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也黑得发亮。没有别的装饰,也没有别的颜色。她就这样静静站在鲜花上,地上五彩缤纷的花朵,竟似已忽然失去了颜色。
这种美已不是人世间的美,已显得超凡脱俗,显得不可思议。
赵瑟瑟也见到了,但她还没有问出哥哥的银簪为何会在她手上,那姑娘先说话了,她看着陆小凤,美目幽怨,道:“我原以为你是来找帮手的,却不想是沉醉温柔乡。”
陆小凤沉声道:“丹凤,瑟瑟姑娘是我的朋友,不可开这样的玩笑。”语罢,又朝赵瑟瑟道:“这是金鹏王朝的上官丹凤公主。”
他的目光看过簪子,显然不止是在说那句温柔乡。
丹凤公主幽幽看了陆小凤一眼,忽嫣然一笑道:“瑟瑟姑娘,我看他与你说话,一时心中泛酸,多有冒犯。”
上官丹凤?也叫上官丹凤?电光火石间,赵瑟瑟忽然想起初见时面容有毁的上官丹凤说过她户籍上已是个死人,而若有人顺着查下去,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赵瑟瑟无心计较她的醋意,只看向丹凤公主,道:“这银簪公主从何处得来?”
丹凤公主道:“自然是你哥哥亲手给我的。”
哥哥是被自己见到的上官丹凤带走,如今却在另一个上官丹凤手里。
可这两个上官丹凤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另一个上官姑娘一开始出现就是为了此次将哥哥带走?可李银月之事又是怎么回事?是她们杀了章五郎所以被人追杀?
原本就纷杂的思绪如今更是一团乱麻。
赵瑟瑟道:“丹凤公主,你是异国公主,站在豊朝的国土,却绑了豊朝大将军的儿子,可知后果?”
丹凤公主眉头一皱,道:“我担心小凤无法说动赵姑娘,而他果然没有说动你。况且你哥哥是自愿与我们去的。”
陆小凤想到花满楼之事,心中已有猜测,不由得又苦笑,看向赵瑟瑟,目光歉疚。他叹了叹,道:“到底还是我的不对。瑟瑟姑娘不必担心,我会让丹凤将你兄长完好送回赵府。”
丹凤公主打断了陆小凤的话,道:“我不过想邀请姑娘与我们同行罢了。”
赵瑟瑟道:“想必陆小凤愿意帮你们,也少不了你请了别人的缘故。”
她的声音虽然依旧温柔,但语气已然冷了下来,这个请字的意味自然也已经成了讽刺。
丹凤公主微微抬起下巴,道:“是又如何?难道我们寻求一个公道也有错吗?这件事对我们来说难于登天,对于西门吹雪不过是一挥剑的功夫,还是在赵姑娘心里,情郎比你哥哥的性命还要重要?”
不,不能再让哥哥因为自己而有任何事情。
上一世的记忆猛然倾泻而出,瞬息间就冲垮了赵瑟瑟狼狈掩饰的坚强,她甚至没有想到反驳丹凤公主口中的情郎二字。
如果自己所见到的上官丹凤的确是有目的前来,就是为了这一次将哥哥带走,好让西门庄主不得不帮她们,那哥哥如今的处境便又是自己所害。
她不能,绝不能让哥哥受到伤害。
可是…
对于西门吹雪,赵瑟瑟自己都说不清楚内心的矛盾,她总会想起那白衣的剑客,分明气质冰冷,却像梅雨连绵日子里的云隙光。
她贪恋那份温暖,也向往那份光明。
但理智却告诉她,在她还算得上干净的时候,李承鄞爱的是曲小枫,何况现在已沾过血腥的她…怎么配得到别人的爱。
她不配。
所以她更想逃避那干净无比、真挚无比的注视。
她真的不想再欠西门吹雪什么,她多想就上次分别后,就让自己以那样十日还算得上好的样子留在他的记忆里,就算渐渐淡去也好过被他发现自己的狼狈与真实。
而欠的越多,她在他心里会变成什么样?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赵瑟瑟不敢想,她若多与他相处,若有一天无法控制不住对那份温暖的向往,自己会不会又变成了那个面目狰狞、满心怨怼的青鸾殿良娣。
西门庄主最终会知道,知道她不是什么善良的小姑娘,她是深陷泥潭的罪人。
他会失望,会离开。
她可以直面李承鄞厌恶冷漠的眼神,可如果那样的眼神是出现在西门吹雪的眼中…
赵瑟瑟已然听不到陆小凤与丹凤公主在说什么,她眼里的痛苦似乎已经压住了所有的理智,无法思考也无法呼吸。
半响,她终于看向已然因陆小凤的话而薄怒的丹凤公主,道:“好,我答应你。”
她说的不够坚定,她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发白的嘴唇暴露了她的无言的惧怕。
陆小凤不明白,但他是决不愿意拖累自己的朋友的。
他已决定自己去找西门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