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钟以前--
胜州城外营垒。
络腮胡的魁梧男子盯着桌上的地图,陷入沉思。
一面上横疤的男子大步流星走来,一把掀开帐门,“都知,这赵小姐找您商量什么大事?让门口的亲卫兵退避也就算了,连我们也不能听?”
他身后是银甲男子和一长须文雅男子,文雅男子面色平静,徐行而入,未发一言。
银甲男子见文雅男子入了帐,这才放下帐帘,看向络腮胡,语气恭敬又担忧道:“大将军让我们带一万将士守胜州,都知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但,不知赵小姐屏退左右,可是因大将军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邓都知微微抬眼,神色略显复杂,缓缓说道:“赵小姐是来呈地图的,突厥地图。”
“突厥地图?!”
三人异口同声,但细细听来,竟是银甲男子最先出声,声音急切短促,随后才是横疤男子洪亮急躁的声音,邓都知没想到的是一贯稳重的长须男子卢医曹竟也带了几分慌乱。
见到他的眼神,卢医曹也不遮掩,向前走了几步,看向桌上的地图,问道:“赵小姐怎么会有突厥地图?”
邓都知挥手将地图推到卢医曹前,见他低头研究起来,才道:“赵小姐说,此图是一位江湖义士所赠,但却不曾提其姓名身份。”
银甲男子嘲讽道:“江湖有能人,却不知竟还有义士。”
横疤男子哼了一声,大声道:“老揪着过去那点破事,还不如快想想这地图是真是假。”
“有你什么事!”银甲男子面色变来变去,最后只敢瞪了横疤男子一眼,扫视一圈,慢慢道:“赵小姐为何不愿告知我们此人身份?是因赵小姐不信任我们,或者,那人不过是个岌岌无名的江湖草莽罢了,就算有什么奇异,或是俊美非常。”
他语气本来还算冷静,但话到后,就开始尖酸起来。
卢医曹研究着桌上的地图,此时听他胡言,抬起头,皱眉斥道:“都虞候慎言!”
邓都知眯起眼睛,暗含警告,道:“当务之急,是审慎对待这份突厥地图,莫要让情绪左右了判断。”
银甲男子瞬间敛了情绪,嗫嚅不语,只能看向邓都知,低声道:“都知说的是。但江湖中人,未必可信,虚虚实实,属下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卢医曹看向近旁的邓都知,道:“我们手上也有一些零碎地图,的确有几处颇为相似。”
横疤男子粗声粗气道:“赵小姐就是个女儿家,善良单纯,这江湖人许多都是狡猾得不得了,万一真有什么阴谋,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倒霉!外面这些将士,也一个都逃不了!”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若地图是真的呢?
若地图是真的,他们几人是都能因功受奖,但不能在赵士玄身边牵线搭桥,背后的主子还要他们什么用?他们身后的人又有谁会愿意让赵敬禹在和他们没有深刻利益牵扯的情况下,飞黄腾达?
卢医曹扬起下巴,道:“赵小姐虽是闺阁女儿,但也是将门虎女,怎可寻常论之?”语毕,众人还未言,他面色不改,眼神中闪过忧虑,道:“但,此事确实需谨慎对待,若真是利用大将军的女儿,这地图献上去,一旦是陷阱,怕是害了全军。”
‘是怕害了全军,还是怕大将军有了真地图后,功勋超过了徐相家的那个少年将军?’横疤男子乜斜着眼,暗道这卢医曹晦气虚伪,若非上头说这人背景不一般,是什么范阳卢氏的人,说什么,也要让他好好尝尝自己的拳头。
他看到杜都虞候那谄媚讨好的笑容,更觉得自己满肚子火没处发,上头怎么派这个杜软蛋和自己一道潜在朔方军,还作监督军纪的都虞候,呸。
杜都虞候当然明白这莽汉的眼神,心里鄙夷,只觉得内侍中的话十分有理,二皇子不堪大用。若不是当初陛下赐给赵敬禹朔方军时,赵敬禹识趣让朔方军仍留守朔方镇西北,这个郭傻子一定没机会被塞进来。
不知道范阳卢氏帮助过未登基时的陛下吗?范阳卢氏是徐相亡妻的家族——是陛下掌上明珠般疼爱的永嘉郡主母亲的外祖家吗?敢对着范阳卢氏的人这般不忿,焉不知是不是对陛下不满,或者是二皇子对陛下……
杜都虞候面色仍是谄媚,心中却已转过百道弯,随后又松了下来。也许只是这个郭傻子太傻,毕竟到现在他还以为自己和他一样是二皇子的人。
他可是陛下的人!
陛下是不会让赵敬禹功高震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