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距离两人分开过了将近五小时,别墅内依旧一片寂静。
江稚鱼瘫在床上翻来覆去,打开手机又关上,提起画笔又搁下,一通下来什么也没干。
“也该回来了啊……”
他小声嘀咕着,又点开不知多少遍的微信,可惜他期待的那个头像始终没有冒出一个红点,消息框也没有任何新的提示。
安安静静,和现在的家里一样。
在房里踱步几圈后,拖着步子去楼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咕咚咕咚灌下去,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通畅了,脑袋也冷静下来。
杯子把手被紧紧攥着。
他低眼注视杯底挂着的水珠,眉尖蹙起。
难道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
还是白清宵拉不下脸?
亦或是白清宵受够了他的脾气,不想先认输了?
杯子越攥越紧,咚的一声落在台面上。
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不该那么说的。白清宵或许也需要被哄,不想一直当退让的人。
思及此,江稚鱼利落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点开微信先示个好,打开的刹那却瞳孔一缩。
白清宵发消息了!
迫不及待点开,温热的视线却在看清那条消息的瞬间,凝固了。
【情敌:我想了想,我今天就搬回去吧,就不打扰你了,衣服我后面再去拿。】
“……”
江稚鱼呆呆望着这条信息,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看懂中文的能力,这几个字组在一起怎么也没办法明白内里的意思。
怎么回事。
怎么就到要搬出去的地步了?
他今天说的话真的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江稚鱼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手足无措,手指哆哆嗦嗦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删删减减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出去。
迷茫地抬头看向他住了一个月的房间,空洞洞的黑暗吞噬着此刻江稚鱼的心腔,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憋闷又痛苦。
他今天……真的很过分吗?
“当然不是他的问题。”
江稚鱼离开没几分钟,白清宵和换了班的贺知春以咖啡代酒,轻撞了下杯子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借口而已。”
“妈呀,”贺知春啧啧,“你就不怕伤他心?他要是怀疑是自己做错了,在家里一个人内疚怎么办。”
闻言,白清宵顿了顿,轻声说:“他那么骄傲的人,应该不会怀疑自己吧,大概是骂我几句白眼狼之类的。”
贺知春不置可否,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像是也不知道说什么来劝劝了。
思虑片刻,他拿起白清宵放在手边的手机,后者只瞥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看着微信里不断跳出的好友申请,贺知春讥讽一笑:“真是死性不改,打定主意要缠着你了,坐那几年牢不够他受的。”
白清宵:“不知道他从哪知道了我住进别墅,认定我抱上了什么大腿,直奔我来。不能把江稚鱼给牵扯进来,我搬走是最后的选择。”
贺知春挑眉,有些不赞同:“你就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江稚鱼,合着你要一个人大包大揽啊。”
想起江稚鱼气鼓鼓的小脸,和每每生气就瞪得天天浑圆的眼睛,不禁又笑了笑,只是笑意非常浅淡,转瞬即逝。
“我要怎么跟他说,说我有一个家暴酗酒,牢狱几年要死缠着倒霉儿子不放的爹?算了吧,他那么热心一人,指不定要出手帮我,到时候把他卷进来就完蛋。”
说完之后,又是一阵无言,咖啡店里只剩低低的咖啡机运作声,和店员的细细交谈。
“对了,”白清宵转了话题,“我让你帮忙照看的房子现在能住吗?”
闻言,贺知春脸色一变,古怪地看着他说:“能是能……但那儿闲置太久了,又破又小的,还没人打扫,能住人吗?”
“不能也得能,这么短时间我上哪找租房去——别这么看我,你家也不行。只有那间房子可以,我一个人待着谁也牵扯不到。”白清宵一锤定音,不再给贺知春反驳的机会。
贺知春也没法,收了卡在喉头的话,闷头把咖啡给喝尽,联系了下负责管房的人,把钥匙给了白清宵。
临了,俩人站在灰暗破败的楼底下,贺知春一言难尽地环视一圈,叹了口气还是没再多说:“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别老想着自个儿揽下,我没那么脆弱。”
白清宵笑笑没接话,抛起钥匙抬了下下巴:“回见,记得别跟江稚鱼提,他要是找你你就说不知道。”
闻言,贺知春也笑笑不接话,只应了句回见便招手离开了。
上楼梯第一户就是白清宵幼时父母感情破裂,母亲离婚出走后,因房子被拿去抵债而临时购下的一间小屋子。
约莫只有三十平米左右,一个单间一个浴室,厨房放置在客厅里,太久没人居住显得比较灰暗破败。白清宵拿起备好在房里的工具便开始清扫起来,不多时拾辍好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好硬的床。
白清宵闭着眼心想。
其实和回村睡的床一般硬,但这会儿少了个温软的物什搂着,便显得更加难捱。
脑子昏昏沉沉,身子仿佛有千斤重,手机好像弹出了什么消息。
白清宵愣了会儿,想伸手去拿,但手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石头给压住了,连带着思维的小齿轮都卡了壳。
指尖一点点在褶皱的床单上攀爬,在触上手机的前一秒突然落下。
睡着了。
也许是打扫过后的疲倦,亦或是情绪过载,白清宵没有看见微亮的手机屏幕上不停弹出的信息,便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