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本森的时候他就穿着这身衣服,包括色当那次,黑色喉麦锢在喉咙上,那副耳机则角度刁钻的卡在头上,夜晚视线不清,眼神昏花下林安以为他真长了一对熊耳朵。
“你为什么当装甲兵?你不是说你很怕热吗?”
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德三的装甲兵人才辈出,不少漂亮德子都出自这里。林安不知道开坦克是什么感觉,但她听过一些说法,说那里面又窄又热,跟进蒸笼没什么区别。
而本森非常怕热,林安多次像浇花一样用水管把他冲个透心凉。阳光下水珠泛着金光,湿透的衬衫贴在小麦色肌肤上,勾勒出饱满的肌肉轮廓。
当然更多时候他会直接脱掉上衣,慷慨的展示一切。
本森怕热艾德曼怕冷,前者喜欢去户外疯狗一样乱跑,后者喜欢待在书房看书。他们简直就是黑白正负阴阳一条直线的两点,而这样两个人居然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而仅仅三个月就反目。
啊,她可真是个罪恶的女人啊。
“你真想知道?”
“当然。”
“因为我喜欢粉色。”
“…”
被这个答案震惊到恍惚,车子突然颠簸一下,本能的抱住前方的人,她实在不知道这个答案的准确性。
他看上去可不是那种喜欢粉色的家伙。
“我还有一只泰迪熊,就在卧室里。”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去你家看那个薛定谔熊的。”
“它不叫薛定谔,这名字真难听。”
“…”
那晚过后本森又被一封调令叫走,他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车长,经常被叫去训练或者培训别人。简妮也回到柏林工作,她思考一晚最后选择不做干预,离开之前还包了林安两个月的业绩。
泰拉小姐的衣服也都开始制作,而林安受邀坐在贵宾席看她的表演,七重彩纱下林安明白了她为何一舞而红。
生活重新回到正轨,如果不是摩西还在,她几乎都要忘了艾德曼了。而秋季摩西开始了换毛,这搞得翠丝很是头疼,最后只能亲自踩缝纫机蹬了件连体秋衣,将其套在狗身上防止掉毛。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唯一遗憾的是她再也没见过安洁莉卡,这样漂亮的人应该会在社交界掀起轩然大波,可这两周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仿佛那晚只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
“我也想见见安洁莉卡小姐,连你都说她非常漂亮,那肯定很漂亮。”
发表着这桌子可真桌子的话,翠丝的毯子终于要钩好了。今晚巴黎下起了雨,气温骤降到不得不点燃壁炉,大家聚在客厅,享受着热茶和暖烘烘的壁炉。
“或许以后会见到的。”
“可是我真的好好奇。”
“你要不要考虑把摩西的秋衣脱下来,它已经闭门不出三天了。”
“如果它会自己打扫狗毛的话,我就把那件衣服脱下来。”
试图再说点什么帮摩西解脱,当然也是帮自己解脱,她实在受不了看摩西穿个紧身秋衣满地跑了。那场面太诡异,她实在接受不了。
刚准备张口,门铃声清脆的划过雨夜,让都低头做自己事的人回头望去。
离门口最近的林安走上前去,身后还跟着身着季度流行紫色秋衣的摩西。这个天气有人上门,绝不是什么好事。
小心翼翼打开门,那股心慌的感觉再次出现。自打那天后她偶尔会觉得心慌心紧,可医生什么也检查不出来,最后只能开一些安神的药叮嘱她好好休息。
新上漆的胡桃木门还带着一点味道,开门的瞬间,雨水带来的凉意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门外雨水给地面蒙上一层白雾,门口的黑衣人一言不发。水珠不停的从他头顶和衣角低落,他貌似是顶雨回来的。
熟悉的场景让林安梦回重逢那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只不过这次多了个穿紧身衣的摩西,成功破坏了气氛。
比重逢那天更干净利索,只是看了一眼林安他就走上楼,地上的水迹又让翠丝头疼起来。冷漠的态度也让林安一头雾水,但一股熟悉奇怪的味道钻进鼻腔。
有些像雨水和铁锈混合的味道,摩西也闻到了,而它则踩着水迹站在艾德曼房间门口,趴在地上将鼻子对准门缝。
和翠丝一起擦干水渍,重新回到餐桌上整理设计稿,她没管艾德曼为什么大晚上冒雨回来。他是个成年人,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而且梅莎说的很对,她不能像管儿子一样管男人,要死这样做的话她就完蛋了。
椅子还没捂热,敲门声再次响起,无奈又去开门,林安感叹今天晚上还真是热闹,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家里跑。
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熟悉的三人出现在门口,而他们特别是领头那位的脸色绝算不上好。
未得到同意就直接进门,拽着林安的胳膊将其带到楼上,身后跟着科迪和依旧覆面的海德里希,他手里的硕大医药箱让林安有不好的预感。
门口紫秋衣的摩西看的三个德国人一愣,而艾因斯只是看了一眼就抬头,推开并未上锁的门,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的林安有些反胃。
床上艾德曼衣襟大开,灯光下林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苍白,毫无血色。而那处伤口更是狰狞可怕,黑色的缝线崩开,血肉外翻将半边衬衫都染红,那是血腥味的来源。
将医药箱放到床头柜上,海德里希讨厌不遵守医嘱的病人,但当他清楚这家伙为什么不遵医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会这样做的。
呆站在原地,林安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伤口。灯光下海德里希打了一些局麻药,但并未等药物起效他就开始了缝合,房间内非常安静,她甚至听到了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
两个关系复杂的人对视一眼,艾因斯知道他在想什么。拎着林安离开,他说过想知道这位自以为是的小姐在知道全部真相后会怎么样。
他本想再等上一段时日,但现在他忍不了了。
雨水依旧为大地笼上一层白纱,撑着雨伞站在那辆奔驰旁,对面的艾因斯摘下来眼镜,掏出一根香烟夹在指尖,身后为他撑伞的科迪熟练的掏出火机将其点燃。红色的火花在黑夜中分外显眼,就像那张白床单上的血迹一样。
“你还真是厉害,不仅把他逼到自杀,还让他不顾伤口冒雨来找你。如果伤口感染的话,大概会败血症死掉吧。”
吞云吐雾间艾因斯看不太清对面人的表情,他的老花眼逐渐严重,平光镜也换成了老花镜。他真的老了,实在搞不清这些年轻人的恋爱观。
“有什么想说的吗?你应该知道了他为你自杀的事吧?”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
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敲鼓声,这遮掩了她说的话,但面前两人却听得真切。
“什么意思?”
“自杀,包括今天晚上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从未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逼着他必须回来。我什么都没做,难道要把这些都怪在我的头上吗?”
深吸一口气,握着伞把的手用力到关节皮肤泛白,针对这件事,她的观念未曾动摇过。
“今天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而我尊重他的选择。所以请不要说这些都是为了我,我想他也不会同意。”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雨落的声音,林安猜这个辣脆可能会一枪打死她,因为她说的话不管在哪个年代看都是没良心。
但预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到来,她居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许,随后就是掌声和大笑,那根烟也落到地上被雨水熄灭。
“真是好回答,我果然没看错你。”
擦掉笑出来的泪花,实话说艾因斯现在非常欣赏林安,如果条件允许,他会和这家伙做个朋友。他实在是喜欢这种自私冷血恶毒的人,同类相惜,这个小姑娘和他是一类人。
“你说的很对,不要把傻子的死归在自己身上。不过我也要给你看个东西,我很期待你看完它。”
在林安疑惑的目光中掏出一个包裹,将其塞给对方,双臂环胸艾因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面对这种精神不正常的辣脆,林安担心里面是毒药或者炸弹。她应该拆开这魔盒吗?
好吧,她貌似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就算她不拆,对面这个精神病也会拆了读给她听的。
掀开黑色油布,两本棕色护照静静躺在一起,打开上面那本,她看见了自己的照片,以及一份全新的个人记录。一阵油墨味钻进鼻腔,代表着通过的印章指向了她梦寐以求的地方。
颤抖着手又将下面那本翻开,艾德曼的黑白照片出现,只不过他换了名字,身份也被更改。
“约纳斯·林施耐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你们两个的新身份。”又点燃一颗烟,那平静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你说过,你想去瑞士生活。所以他为了你,不对,我们刚刚讨论过,不应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