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星看着那只剩下一根弦的吉他,来不及惊讶,只觉得无比熟悉。
“沈叔叔,你怎么把弦都剪了啊!!”
“这样还怎么弹啊?”
而沈言初没有解释一句话,而是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弹了一首曲子,只用一把仅剩下一根弦的吉他。
教室里十分安静,仅剩6弦的吉他声音低沉,甄星却确实听出来了他弹得是什么曲子。
竟然是久石让的《菊次郎的夏天》。
甄星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滑弦、击弦,仅用一根弦,而那本来沉闷的6弦也乖乖听话,陪着他唱出了这一曲夏天。
一曲终了,眼前的孩童都睁大着眼,来不及惊叹,也来不及反应。
“曾经我也觉得自己不配拥有成功,”沈言初轻轻开口,“十年前,我在高中音乐会上演奏着我最拿手的曲子,可是我的吉他弦断了。表演搞砸了,我一个人坐在后台发呆,思考我的人生为什么总是失败。”
“可是有一个女孩偷偷跑来后台安慰我,告诉我,十九世纪末,德国小提琴家威廉密仅用一根G弦就弹出了巴赫的《G弦之歌》,何况我只断了一根弦。她告诉我,琴弦断了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有在绝境中坚持的勇气。”
甄星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刚刚我给你们演示了,不是用只断了一根弦的吉他,而是用只有一根弦的吉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不要觉得自己不够好,也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只要有心,就去争取。”
甄星的手碰到了门,发出了“吱呀”一声,沈言初转头,看见了红着眼睛的她。
“你来了?”他站起身,一手还握着琴颈。
甄星却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招呼着孩子们说:“老师们给你们准备了西瓜,快到外面吃,就在外面桌上。”
孩子们立马开心起身,从教室中鱼贯而出,一瞬间,教室里之剩下沈言初和甄星两个人。
教室内纯白轻薄的窗帘被风轻轻一吹就肆意飘散,露出窗外开得火红的凤凰花,白云蓝天纯净无暇,广袤的群山蜿蜒不止,不知尽头在哪。
“谢谢你。”
沈言初看见甄星笑着开口。
“没想到你还记得啊。”
他问:“记得什么?”
“记得我那天晚上跟你说的话呗,”她用一副“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打趣道,“你当初不是不解风情地问我是不是议论文素材背多了吗?怎么到现在还记得那么清楚?”
沈言初觉得此刻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敢忘。”
孩子们也逐渐吃完回了教室,剩下的瓜子皮都放回了铁盘里,甄星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和沈言初打情骂俏,就找了个借口和孩子们告别,随后两人一起下了楼。
“你什么时候拿的吉他来?”
沈言初看了看手里拿着的吉他,此时断掉的五根弦十分不美观的岔开在外面:“一直放我车上呢,这个又不大。”
甄星仔细看了看型号,说:“和你高中那把不同了啊?你换吉他了?!”
“那把放在家里了。”沈言初哭笑不得。
“这个弦你怎么说剪就剪啊?你用的弦会不会很贵?”
“6根弦而已,再换就是了。”
此刻的小操场已经没了人,吃完西瓜的孩子们都回教室上课了,此刻已经接近傍晚,山边的云彩泛着红,像是正准备染上更鲜艳的颜色。
“阿星姐,沈叔叔!”
甄星和沈言初同时回头,发现正快速奔跑过来的忍冬。
“忍冬!”甄星惊喜地叫着,走了过去。
“星星姐,你还记得我。”忍冬好似成熟懂事许多,看着甄星的眼腼腆又乖巧。
“我当然记得你,”甄星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你的小名还是我起的呢。”
忍冬咧开嘴笑了,随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沈言初。
“怎么了?”沈言初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弯下腰。
“沈叔叔,你可以把你的吉他送给我吗?”
“这个?”沈言初笑了笑,“当然可以,但是等我换上弦再给你好吗?”
“真的可以吗?”忍冬的眼睛此刻像是装下了漫天星星,正闪闪发亮着,“你还可以教我弹琴吗?”
“当然可以,”沈言初忍俊不禁,看向甄星,“其实你阿星姐也可以教你,只要你不嫌弃的话。”
“什么鬼!”甄星气急败坏地叫着,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我现在技术很有长进好不好!”
“嗯,”忍冬幸福地笑着,只是眼睛里此刻闪闪发亮的不是星星,而是泪水,“我会的,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让星星姐教我。”
“嗯,真乖。”沈言初摸了摸他的脑袋,跟他说,“去上课吧。”
忍冬连连点头,挥了挥手,撒腿奔跑了起来。
*
夕阳西下,两人并排走在小路上,离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兰嫂和阿芸从半路走出,硬是将甄星手中的盘子拿走,不让她累着。
此刻甄星手中空无一物,就这样相伴沈言初左右,让她莫名有些尴尬,而沈言初却好像没有发觉,一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随着走路的步幅小程度晃动着,衬衫的袖子挽到了小臂之上,侧眼一看就能看见他那白得醒目又修长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