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厅,早就不见林羽童身影。
叶恒祯抓住守在门外的服务生,急冲冲地问:“刚才走出来的女生,穿西装、长发,你有再看到吗?”
服务生想了想,说:“没有先生,她径直出门了,没再回来过。”
头脑里构筑关于两人美好的一切,开始分崩离析。从前有破碎、有缝隙、有裂痕,自己尽力弥补,虽然磕磕绊绊,但大体完好无损。
可今天的事无异于一记重锤,彻底粉碎了他们的关系。
安静优雅的大堂,他像一阵疾风,从中穿过,引得周遭人侧目。
坐进车里,四顾茫然,丢了她如同丢了方向。
一口气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一个都没接通,只听到机械冷淡的“对不起···”
深呼吸,头脑静下来后,决定先回家。
直觉告诉他,林羽童会在家里。最温馨的地方,也会最残酷。
回去的路上,叶恒祯猛踩油门,途经路口,绿灯变红,他差点闯过去。
惹得走上斑马线的爷叔指着他鼻子大骂:“你不长眼睛的呀!”
叶恒祯顾不上反应,变了灯就冲出去,一路飙车赶回家。
楼道安静极了,回荡着他的气喘。仓皇、焦灼,给黑暗的走廊平添几分不安。
本以为门后是她眼圈发红、无声落泪的心碎场面。
可映入眼帘的,是林羽童在麻利地收拾屋子。
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套男士护肤品,他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用的。
“卫生间里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直接装包里就好。”
她打开卧室门,指了指里面:
“衣服、被单之类的,你自己打包,我就不进去了。”
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叶恒祯嘴唇颤抖:“你赶我走?”
林羽童没回答,走进房间,打开衣柜,把一件件衣服扔到床上,又拆下床单被罩,叠在一起。
收拾得差不多,她摘下手指间的戒指,以及腕上的手镯。
镯子褪到一半,卡在腕间。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摘下来,雪白的皮肤都被刮出红痕。
本想把这两样塞进叶恒祯手里,却被一股力量箍住身体。
“你生气、你发疯、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叶恒祯从后面紧紧拥住她,“别这样,我不想和你分开。”
她没有任何反应,平静得像个假人。
叶恒祯越抱越紧。
“一切都是我的错···”
林羽童一声叹息,声音疲惫至极:“叶恒祯,你我体面一点。事已至此,该结束了。”
他扳过她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为什么?”
“我那么信任你、依靠你,”她咬住唇,忍住哽咽,“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辜负我的信任,罔顾我的尊严。”
他喉结微颤:“这一切都不是我本意,我绝对没有不尊重你。”
“你走吧。”
林羽童只说了三个字。
锁骨的凹陷有一股热气,湿润,柔和,饱含恋人的无限赤诚。
可她全身僵直,毫无反应。
“求你了,走吧。”
这五个字花光她所有力气,也抹灭两人之间所有的可能,一切陷入漫长的沉默。
身后的热意消失,随后响起疲沓的脚步声。
叶恒祯走了。
房间没开灯,她大口喘息着,慢慢仰起头,竭力控制着情绪。攥住衣角,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大门被重重关上。
她精疲力尽,瘫倒在床,深深陷进去。
那股熟悉的柑橘气扑来,搅得脑子一团乱。
为什么眼角湿湿的,为什么一闭眼都是他,为什么心像被捅了几十刀那样痛······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呢?劈腿?厌倦?都没有。
只是碰上命运尖锐,将他们的羁绊一点点撕开,一切走向无法挽回。
林羽童想象出一个巨大的文件夹,把她和叶恒祯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扔进去,一样不落。然后,全部选中,弹出巨大醒目的提示——是否清空?
她颤颤巍巍选中那个“是”。他们之间的所有,就此化为齑粉。
好,这样一来,和他相关的一切就都消失了,就当从未见过他。一觉醒来,自己回退到不认识他的版本。
十二月寒冬,狂风哭嚎。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今天是有记录以来S市最冷的一天。
内心起波澜,但平常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只是变得寡淡无味。
她努力装作和过去一样,照常上班、照常吃喝、照常玩乐。
但孟朗朗敏锐捕捉到她的异样。
从前她每天都带爱心便当,一看就知道是叶恒祯给做的。孟朗朗喜欢蹭吃,林羽童了解她的小心思,总会多带一些。
现在却跟着她们一起点外卖。
还有,前不久她手腕和手指还金光闪闪的,如今光秃秃的。
最明显的,是过去林羽童一下班就弹射回家,偶尔碰上加班,就有叶恒祯开车来接。可从某天起,她恨不得住在办公室,天天加班,能多晚回去就多晚回去。
孟朗朗不敢问,两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但她不敢揭开那块布,不敢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叶恒祯连着两三周没进公司大门。
老头子不是说了吗,不要再踏进叶家的门,干脆连公司也不去了。
每天睁开眼,就看着梧桐树的枯枝愣神。
没有食欲,也没有困意。从天黑发呆到天亮,再从天亮呆到天黑,往复循环,无止无休。
偶然肚子饿,就喝上一打啤酒。醉意上脑,躺倒便睡。
地上堆满了空易拉罐,空无一物的家,被垃圾填满了。
不分昼夜地混沌度日,他已是一片废墟。
公司里,则纷飞着他的谣言。
什么“多日不见Dylon,和娇妻度蜜月”、“Dylon被雪藏,因为不服从家族命令”、“管理海外分公司”······
他的存在,确实增加了员工们的凝聚力,不过是以八卦的形式。少了他,公司照常运转。比如他即将接手的酒水业务,不见任何异常。
他在家里,对这些流言蜚语一无所知。即便知道,也毫不在乎。
窗外暮色沉沉,身心早就陷入黑暗,许久没有走出来。
手机发亮,他不在意地一瞥,解锁了信息:【爸爸病重,想见你】
“病重”两字砸进他的心里,理应紧张而悲痛,可他却毫无反应,把手机扔在一旁,继续喝酒。
静默被电话铃打乱。
十分罕见,是妈妈打来的。
许久未开口,他对自己的嗓音感到陌生:“怎么了?”
“那人病了,想见你一面,去看看吧。”对面语气寻常,像是播报一桩坊间新闻。
叶恒祯陷入沉默,他不想见老头子,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他骗,像个呆傻的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