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瞬间,原来热闹的小街忽然便冷清下来,若非地上被踩成泥泞的花瓣和空气中的小兰花香气,几乎要以为刚才那是幻觉。
南宫灵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伊哭野人一般的手劲可摔得他够呛,他看着楚留香蹲下身正观察着什么,好奇,“你在看什么?”
楚留香道:“石子。”
南宫灵道:“石子有什么可看的?”
楚留香道:“如果这颗石子能从那么远的距离把诸葛刚的手腕打的肿起来,就很好看。”
他拾起了那枚石子,那不过是一粒青色的再普通不过的石子,他看向沉香亭,那里哪里还有什么火光,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南宫灵也在看着,“你说,那是谁啊,他为什么要救我们?”
楚留香把石子收入袖中,笑道:“高人。”连他都察觉不到气息的人可不就是高人。
南宫灵咕哝一声,“那是自然,能一招就逼退伊哭那样高手的,肯定是高人,他救了我的命,我得让师父谢谢人家去,可惜……”
楚留香拍拍他肩膀,“你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走到那具死尸旁边,看着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叹息一声,抬手合上了那双眼睑。
南宫灵道:“这人是谁?”
楚留香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绝对是个多嘴的人。”
与人相约决斗,正主都没参与,反倒是闲杂人等来了一堆,若非这人自己说,其他人如何知晓,多嘴,有的时候真的能要人性命。
楚留香站起身来,看向南宫灵,“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南宫灵恨恨的踢了下地面,“我用得着你送么?你……我以为你本领很高强呢,结果竟然在伊哭手下一招都走不过,我是孩子没错,我至少能跳开些距离,你倒好,还没动就让人给抓了。”
楚留香笑了,笑着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南宫灵道:“那伊哭真是大胆,竟然完全不把我师父放在眼里,我早晚得找他算账。”
楚留香再问了一次,“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南宫灵没拒绝,丐帮竟然把燕子楼当做了暂时的落脚点,远远便见着里面灯光火光,酒香肉香。
楚留香站住了,南宫灵道:“你随我进去吧,我介绍师父给你认识,作为你送我回来的报偿。”
楚留香笑着摇头,“在你回去之前,我送给你一个建议。”
南宫灵道:“什么建议?”
楚留香道:“今晚上伊哭对你出手的事你不要对你师长提起。”
南宫灵道:“为何?我还指望师父替我报仇呢。”
楚留香道:“你也知道那是伊哭,他周身是毒,尤其是那只青魔手套,但凡沾上便会剧毒而死,你有师长保护,总不会丐帮所有人都能给护得到。”
南宫灵怔了怔,忽然涨红了脸,“我……我……我并不是去捣乱的,我是刚好途径那处,看到你有危险才……我只是气不过,不会真的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
楚留香柔和下声音,“我知道,所以,我会替你报仇。”
南宫灵道:“你连自己都顾不了,拿什么报仇,别哄我了。”
楚留香但笑不语。
送走南宫灵,回转恒通店,洗了个热水澡,暖玉温香在怀,一夜无梦。
李寻欢却噩梦连连,梦到了病逝的母亲与大哥,梦到病重的父亲,醒来后,汗湿重衣,明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依旧忍不住的阵阵心悸,不由得四更天起来,一瓮女儿红,在赵叔来送早饭时候,已经喝的精光。
赵叔边收拾,边对他满脸憔悴黑眼圈连连的皱眉摇头,还未说什么,便听有人敲门,赵叔放下手里酒瓮,“少爷赶紧的把粥给喝了,这时候敲门,只怕又是麻烦事啊。”
李寻欢低头喝粥,喝到第三口上,听见赵叔惊慌声音,“少爷,你……你快出来,出事了。”
李寻欢从窗户跳出去,迅速赶往大门方向。
大门口正站了一个眼熟的满脸焦急的小太监,“宫里是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道:“并非宫里,是奚护卫他经晚未归,陛下大为恼怒,差奴才们出来找,奴才们还存了一丝希望他在李大人府上,可是……奚护卫他……他……”
李寻欢神色凝重起来,“衙门去过了吗?百里惯常去的那些地方都找过了?”
小太监道:“不敢隐瞒大人,我们昨晚上便开始找了,翻遍了奚护卫常去的地方都没见着,这才一大早的惊扰李大人……”
李寻欢道:“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寻找,若有消息,差人来府上说一声,去吧。”
李寻欢回了屋子,低着头,继续不紧不慢的喝粥。
赵叔焦急不安的看着他,等他终于喝完了才敢开口,“少爷,奚护卫是不是出事了?他公职在身,往日里便是再晚也要回宫的,怎么会……”
李寻欢放下碗,吩咐,“赵叔,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个时辰,你去为我准备几样东西。”
赵叔道:“少爷您说。”
李寻欢道:“给我准备一套短打布裤,一套千里赶浪绑腿,一双轻快布鞋,还有昨日里御赐的那口宝剑。唉,没成想,这宝剑到我手里不过一日便要饮血了。”
赵叔愣住,“少爷,这……”
李寻欢黯然道:“赵叔,百里必是出事了,且多半是因为我,昨天我实在不该与他一同出现在恒通店的,是我害了他。”
赵叔道:“这……少爷别忙着自责,兴许是奚护卫遇到其他什么事呢?奚护卫是什么身份呀,那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谁敢动他,不要命了不是?”
李寻欢道:“你这样说,是因为你不了解江湖人,或许,我也不够了解,我早该知道,有些麻烦是避不过去的,一味避让只会让别人认为我软弱可欺,只会让有些人有机可乘。”
赵叔看着他忽然凌厉起来的眉眼,暗叹一声,道:“少爷,无论如何你需记着,有人时时刻刻挂念着你。”
李寻欢笑了笑,“我知道,赵叔,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