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女子啜泣着道:“公主便莫要取笑我了,我……我着实是个苦命的人啊。”
楚留香暗道果真是公主呢,看背影便知是个体态风流婀娜女子,暗赞一声李寻欢好福气。
公主道:“我知道姐姐也是被那李寻欢欺负,说出来好么,我虽不一定帮得到你,好歹你心里会好受些的。”
楚留香一愣,那女子又哭了一阵,才道:“谁料的到呀,那么温柔斯文的一人,前一刻对我柔情蜜意,下一刻便能把我抛下万丈深渊,我……我心里爱他,更恨他……恨不得他……”
公主幽幽叹了一声,“可不是么?我听说姐姐的兄长位居高官,似乎是最近犯了什么事?”
女子恨恨道:“便是如此了,我与李寻欢相识相好时候我还是不知忧愁的官家小姐,他对我那么体贴温柔,我对他便倾了一片真心,谁知我哥哥一犯事,他便迅速与我划清界限,连我的面都不见了,七个月的感情呀,他……他好狠的心……”
公主道:“就算如此,也不值得姐姐自杀呀,姐姐可知,你不是那李寻欢玩弄的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便知道有好几个与你相同经历的,甚至于……我说了姐姐别伤心,姐姐可知道张御史府上的阿珠姑娘?”
女子吃惊的“啊”的一声,“我与她是见过面的,难道她也……”
公主点头,语气十分沉重,“是啊,阿珠姐姐比你还要可怜,她与李寻欢相好,张御史死活不同意,阿珠姐姐力争反抗,最后以绝食相逼,张御史才算妥协,谁知张御史因言获罪遭到贬黜,李寻欢立马便抛弃了阿珠姐姐,可怜阿珠姐姐已经珠胎暗结三个月,若非是遇上我,恐怕早就……唉……”
女子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虽不关心朝政,可张御史似乎遭贬黜不到半年,难道……”
公主叹息一声,“是啊,以姐姐的说法,显然李寻欢与你欢好同时也跟阿珠姐姐关系亲密,他虽一表人才,文采绝伦,对我们可怜的女子来说,着实是个恶人,你可知道,他还曾跟阿珠姐姐说要把孩子打掉,他的心着实比豺狼还狠。”
女子怔怔一会,叹息道:“幸好公主早已识透他的真面目,他那样的人确真是配不上公主的。”
公主苦笑一声,“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受害者,我与他相识时候还不足十三岁,我记得清楚,我在后花园荡秋千,他便那么冒昧的闯进了我的视线,他又俊俏又斯文,能说会道,文采斐然,我瞬间便被他吸引住了,他给我写诗,教我画画,我完全为他沉迷,后来才知,他对我不过是利用。”
女子吃惊道:“利用?”
公主道:“当时他父亲获罪贬谪,李家大哥少年亡故,李氏一族瞬间败落,他借着靠近我来靠近皇族,重新获得在贵族圈子里的立足,待他与皇上把酒言欢时候,我尚心存幻想,待他高中探花之后,我还以为他会来向我父王提亲,你猜他做了什么?”
公主苦笑一声,“他亲口跟我父亲说他只是把我当做妹妹,他承认他早有良人,我当时几乎疯了一样,发誓要挖出他所谓的良人来,后来才知,他所谓的良人,或许是任何一个被他欺凌的弱女子,他四处沾花惹草,风流名声满京城,可总有女子上他的当,其实……”
她叹息道:“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呢,我也是上当的一个,也是痴心不改的一个,明知道他眼里只有官位仕途,明知道他视感情如草芥,唉……我们都是好苦的命啊……”
两个女子相对着哭泣,楚留香浑身一阵激灵灵寒颤后,忽然有些迷茫起来,若非是无意间听到这两个女子的对话,他此时想必已经与李寻欢称兄道弟,或许当真是他先入为主了,梦里的东西如何作数?梦里的人不是现实中的人,便是中年困苦,许多时候难道不是少年时候种下的因么?
他对李寻欢又当真了解多少,一双时而忧愁时而狡黠的眼睛,几句充满试探性质的对话?诚然,对于一个成功男人来说,风流甚至于有目的的风流都不算是多大的诟病,可对楚留香来说,无异于有人用一盆冰水瞬间浇凉他满腹火热……
此时有敲门声响起,推门声后,一个声音响起,让楚留香浑身一震,那赫然便是彤三娘的声音。
彤三娘道:“公主,好妹妹,我端了水来,快把脸洗洗,这么满脸泪珠儿可不让人笑话么?”
公主道:“三姐姐又来笑话人了,其实我们着实该跟三姐姐学的,三姐姐是看的最开的那个人呢。”
女子吃惊道:“姐姐也是……”
彤三娘苦笑道:“不过是少年时候的荒唐事罢了,我比不得你们,我出身贫贱,后来沦落风尘,当时碰上李寻欢便以为他是我的良人,我自己给自己赎了身,巴巴的赶到他府上,他却随手把我赏给府上一名门客,当时我的心便死了。”
女子道:“那……后来呢?”
彤三娘叹息一声,“我能怎么样呢,便跟那门客过呗,好歹有个住处有个家呗,谁知这死鬼是个短命的,若非是留给我一套家业,我早已饿死街头。”
公主笑道:“姐姐怎不说后来你又找了几个相好的呢?我听说最近这一个可是俊俏风流的很呐,他叫什么来着?”
彤三娘道:“快别说了,说起这个我就伤心,刚才还有人来报,说楚留香与李寻欢称兄道弟说不出的热乎呢,我再三叮嘱了他也不听,男人啊,唉,便算我看走了眼吧……”
楚留香从大树上悄然隐退,走出好远依旧觉得茫然,彤三娘的话让他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彤三娘对他是当真不错的,他竟没想过彤三娘如何要一而再的阻止他跟李寻欢靠近,是他草率,是他鬼迷心窍了,可李寻欢他……
一声远处传来的属于女子的尖锐惨叫让楚留香霎时回神,他迅速往尖叫处奔去,绕过几庭院落,自树梢上看远处有人怀抱一女子,女子身前青衣已被鲜血染透,而那个人赫然便是李寻欢。
李寻欢此时衣衫凌乱,发带不知所踪,一头长而卷的头发随意披散,长剑被抛在一旁,而他揽住女子的手里恰恰握了一把折扇,楚留香的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