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单调而紧张的画室生活中一天天过去,素描、色彩、速写,构成了集训生活的主旋律。除了画画,吃饭和睡觉几乎占据了所有剩余的时间。堕落街外面的嘈杂喧嚣和画室里面的相对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成了这些追逐艺术梦想的少年少女们生活的全部背景。
路远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低调和专注节奏,大部分时间都像一座孤岛,沉浸在自己的画板前,与世隔绝般地与眼前的模特或静物进行着无声的对话。聂少华则充分发挥了他的社交天赋,没几天就和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混熟了,成了班里的“气氛担当”。尤其是和苏念思,两人简直成了“最佳损友”,经常互相调侃,插科打诨,给枯燥的集训生活增添了不少轻松愉快的笑料。
而在这个小小的集体中,除了日益熟络的同学们,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人际互动和暗流涌动。其中最明显、最让旁人侧目的,就是来自隔壁班一个名叫潘磊的男生,对苏念思表现出的那种,怎么说呢……异乎寻常的“殷勤”。
潘磊也是复读生,个子不高,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看起来很斯文的黑框眼镜,说话也总是带着笑,给人一种憨厚老好人的感觉。但他看苏念思的眼神,却总带着一种过于热切、过于刻意,甚至隐隐有些黏腻的意味,让旁观者如路远和聂少华,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甚至感到一丝不适。
这种“殷勤”体现在方方面面,几乎渗透到了苏念思每天的画室生活中。
比如,每天早上,潘磊总能“恰好”在苏念思来画室的时间,出现在楼梯口或者画室门口。他手里通常会拿着一瓶当时学生中最流行的娃哈哈AD钙奶,或者一袋咪咪虾条、一包干脆面这样的小零食。
“念念!早上好!今天气色真好!这个给你,刚买的,补充点能量,画画很费脑子的!”潘磊笑眯眯地递过去,语气亲热得仿佛两人是认识多年的青梅竹马。
苏念思通常是睡眼惺忪、匆匆忙忙地赶来,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投喂”,她几乎是来者不拒。她会大大咧咧地伸出手接过来,说声“谢啦潘磊!你真好!”,然后一边喝着奶或者吃着虾条,一边毫无戒备地往教室里走,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眼神里的那份“特殊关照”和超出寻常的热情。
中午去食堂吃饭,潘磊也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和苏念思“偶遇”。
“哎呀,念念,你也来吃饭了?今天食堂的菜看起来不错啊!”他会主动凑上前去,仿佛偶遇是什么天大的惊喜。
“念念,你打的这个菜看起来好好吃,是什么啊?我下次也试试看!”他会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询问。
“念念,你饭卡没钱了吗?没关系,用我的刷吧,不用还的!都是同学!”他甚至会主动提出替她付钱,显得格外大方。
苏念思对这些也显得毫无防备,甚至可以说是“心大”。她性格本就开朗外向,和谁都能自然地聊上几句。潘磊主动搭话,她也就顺口聊着,对于他过于频繁的出现和过度的热情,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或者奇怪的地方。在她简单直接的世界观里,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聊聊天、分享零食是很正常、很友好的行为。她父母从小教育她要待人友善,她也一直努力这么做着。
甚至在画室里,潘磊也经常想方设法地找各种借口跑到苏念思他们班来。
“张老师,我来交一下作业。”(其实作业昨天就交了,或者根本还没到交的时候)
“苏念思,你们老师刚才讲的那个透视重点,我没太听清,你能再给我讲讲吗?感觉你画得好明白!”(明明他自己的老师也讲过,而且他画的透视可能比苏念思还好)
“哇,苏念思,你今天这幅色彩画得真好!颜色特别大胆!感觉一下就出来了!”(实际上可能画得一塌糊涂,但他总能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进行夸奖,而且夸得很卖力)
对于潘磊的这些行为和赞美,苏念思的回应总是大大咧咧的,带着她特有的直爽。别人夸她,她就嘿嘿傻乐,或者说“没有没有,瞎画的!”;别人问她问题,她懂的就认真讲,不懂的就直接说“哎呀,我也不太懂,你去问问路远吧,他可厉害了!”(无意中将路远拉入战场)。至于潘磊时不时想主动帮她削铅笔、调颜料、甚至收拾她那混乱不堪的调色盘和水桶的举动,她通常会摆摆手,大大咧咧地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小事一桩!你别弄脏手了。”
她的拒绝并非出于警惕或者矜持,而更像是一种独立的习惯和不拘小节的性格使然。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男生对一个女生如此无微不至地献殷勤、如此频繁地找机会接近,通常意味着什么。她的社交雷达,在这方面仿佛处于彻底关闭的节能模式。
这种状况,自然落入了同班同学的眼中,尤其是那些心思相对细腻或者说比较八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