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画室里的“捏脸事件”——以苏念思捂着发烫的脸颊,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嘴里含糊不清地嚷着“你干嘛呀!”;而路远则略显不自在地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脸颊柔软的触感——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微妙的阶段。苏念思当时确实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心跳也漏了半拍,但她那堪比金鱼的、对不愉快或尴尬瞬间选择性遗忘的超强记忆力,很快就让她把重点从“哎呀,他碰我脸了,好奇怪/好暧昧”转移到了“天哪,路远居然会做这种幼稚动作,他闷骚的内在暴露了!”上。在她看来,这大概是路远表达亲近或……嘲笑她脸圆的新方式?反正,在她那跳跃且充满“损友滤镜”的大脑回路里,这事儿很快就被归类为“损友间的非典型互动”,虽然心跳确实漏了半拍,脸颊也烫了好一会儿,但那更多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而非别的什么情感。
然而,他们自己可能还没完全捋清头绪,或者说,苏念思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路远则是在那瞬间涌起的异样感中挣扎着想要恢复平静。但旁观者们,尤其是以聂少华和聂小小这对侦探型兄妹为首的“吃瓜群众”,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仿佛自带八卦雷达,精准捕捉着他们之间日益增长的磁场。
这天下午是理论课——西方美术史。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巴洛克时期的艺术特点,声音带着点催眠效果。投影仪上展示着卡拉瓦乔那些明暗对比强烈、充满戏剧性的画作,光线昏暗的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在奋笔疾书地记笔记,或者强撑着眼皮对抗周公的召唤,脑袋一点一点的。
苏念思坐在路远旁边,这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半固定下来的座位。一开始纯粹是因为路远旁边的位置经常空着,苏念思来得晚又不想坐太前面,就顺势坐下了。后来,她发现路远虽然话少,但偶尔问他借个笔记、请教个问题,他总能简洁明了地解答,而且他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沉稳气场,就像一块不会被任何风浪动摇的礁石。即使只是坐着,也像定海神针一样,让她那颗容易“飘”的心安定不少。久而久之,这个座位就成了她心照不宣的“专属领地”。
此刻,苏念思正一边努力跟上老师那如同火车鸣笛般悠扬绵长的思路,一边在笔记本上进行她的“听讲辅助涂鸦”。她天生容易走神,手上必须得有点事做,才能勉强把魂儿拴在课堂上。她在笔记本的空白处画了一个圆滚滚、Q版化的小脑袋,加上夸张的大眼睛和苦恼的表情,旁边还配了个对话气泡,里面写着:“巴洛克……巴什么克?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是种蛋糕吗?”
路远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了她的小动作和笔记本上那几行充满童趣的涂鸦。他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内心那些不着边际的吐槽弹幕,嘴角不易察觉地、极轻微地向上弯了弯。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目光在她那认真涂鸦的侧脸和因为专注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停留了片刻——那正是上次他指尖触碰过的地方。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继续看着投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坐在他们后一排的聂小小,像一只敏锐的小雷达,捕捉到了这一切。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旁边同样心领神会的聂少华,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声道:“哥,你看前面那俩,简直就是一部无声偶像剧好吗!”
聂少华眯着眼睛往前看。昏暗的光线下,路远和苏念思的侧影靠得很近。苏念思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笔尖停在笔记本上,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困惑不解”。然后,她习惯性地、几乎是下意识地,用笔杆轻轻戳了戳路远的胳膊,动作带着一丝全然的信赖和随意。
路远没有立刻回应,仿佛在思考老师的话,或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几秒,他才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苏念思的笔记本上。苏念思立刻凑过去,指着某个令她费解的名词,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询问发音或者意思。路远拿起笔,在她笔记本的空白处用他那干净利落的字迹写了两个字,然后又指了指投影上的对应内容。苏念思瞬间恍然大悟,眼睛唰地一下亮了,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灿烂得仿佛点亮了小半个教室的笑容,还顺手“啪”地一声,颇具哥们儿风范地拍了拍路远的肩膀,用口型说了句:“谢啦,兄弟!”
这一切互动自然流畅,没有丝毫刻意做作,却看得后排的聂家兄妹俩露出了同款的、姨母笑与姨父笑交织的复杂表情。
“啧啧啧,”聂少华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感叹,语气里是满满的八卦欲,“这默契,这氛围……说是纯洁的同学友谊?呵,我名字倒过来写!”
聂小小表示高度赞同,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看路哥那眼神,虽然还是酷酷的,但明显柔和多了好吗!那种不经意间的温柔,杀伤力才最大!还有念念,她以前遇到问题要么自己死磕,要么就问我们,现在第一个反应就是戳路哥,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聂少华故意逗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
“说明依赖感啊!笨蛋哥哥!”聂小小白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而且念念自己都没发现,她现在跟路哥说话的语气,比跟我们还随意,有时候还带着点……嗯……撒娇?”
“撒娇?有吗?”聂少华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尤其是在讨教画画技巧或者蹭路远零食的时候,苏念思的声音确实会不自觉地软那么一点点。
“绝对有!”聂小小笃定地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只是她自己神经太大条,反射弧能绕地球三圈,没意识到。路哥嘛……我看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还没完全开窍,正在自我消化那个‘暧昧’的定义?”
他们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影响到前排的两人。课程继续,路远依旧是那个专注听讲、偶尔回答苏念思疑问的学霸。而苏念思,在解决了疑问后,又开始一边听讲一边完善她的涂鸦——只是这一次,她在那个圆滚滚的小人旁边,又画了一个酷酷的、线条简洁的火柴人,那火柴人头上还冒出了一个对话气泡,里面写着“结构很重要”。两个小人头顶上,还不知为何冒出了一个表示友好或开心的、歪歪扭扭的小爱心。
下课铃声响起,如同解除魔咒的咒语,教室里瞬间恢复了生机。老师宣布下课,同学们纷纷开始收拾东西,交谈声此起彼伏。
“啊……终于结束了。”苏念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着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脖子,“感觉脑细胞死了一大片,需要火锅补血!”
路远正在慢条斯理地收拾笔记本和画册,闻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点熟悉的嫌弃:“是你自己没认真听,光顾着画巴洛克蛋糕了。”
“哪有!”苏念思立刻反驳,把笔记本合上抱在怀里,一副“我很努力”的样子,“我很认真了好不好!你看我的笔记!”她献宝似的把笔记本摊开,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涂鸦和夹杂在其中的关键词。“你看,巴洛克,卡拉瓦乔,还有这个……伦勃朗的光!我都记下来了!虽然形式不太一样,但内容都在脑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