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为知道想租铺的人是我,怕我租不成,才买下铺头做业主,好稳定我的去向。”商商问过又自答。
“从我租铺之前你已经清楚我的职业,我租铺以来你都在观察我的行事作风,终于你觉得是适当时候了,才假借请我做事的名义来通过我帮你查你想知道的事,我推测得对吗?”
“其实你到底想查什么?同你先生有关?死在航班上的那个是伪装的,现在找来身边骗他财产的就是他亲生儿子,你一早就知道了,对吧?当时在体育馆,你向我透露的细节十分详尽,甚至可以说是过分详尽。其实你是想确保我有足够信息,尽快查清你先生的历史。我猜,你也同样是因为人造耳蜗的事确认他儿子的真伪的,对吗?”
谢诗慧几乎要为她鼓掌,“我的确没找错人,你比我期待之中反应得更迅速。”
话已言至于此,再无掩藏的必要,她看着商商,“你是商葶的细妹,你们同母同父,彼此之间却毫无血缘。”
“你认识商葶?”轮到商商诧异。
谢诗慧轻摇头,“我得知世上有她的时候,她已经被那场车祸夺走性命。当时在车祸现场,除了她、开车载她的那个,还有与她所坐的车相撞的另外一架车,车上有一男一女,他们是夫妻,是我的父母。”
商商的神情‘唰’地变幻。因为谢诗慧的姓氏,她还从未预想过这一层关联。
“我本姓常,常诗诗。我父母相继去世之前,未免我将来遭人算计,执意将我过继给了阿爸的人生挚友,那位叔叔即是我后来的养父,姓谢,谢锦辉。”
“你父母是因为那场车祸......先后去世?”
“我阿爸同我描述过当年的车祸现场,比我先生记得的还要惨烈。对方车速很快,几乎是跨车道逆行而来。我阿爸驾着车已经尽量避让,但再让多一些就会堕落山崖,只能眼睁睁等着被撞。”
“在当下他并不知道原来对方车上除了驾驶者,还有令一位女童是乘客。他只知道相撞之后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碎裂了,每处关节都痛。而我阿妈更是当场失去知觉,意识模糊,不论我阿爸怎么呼唤她,她都不知道应。”
“后来被送到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我阿爸全身多处骨折,脾脏撕裂,要马上进手术室。而我阿妈被压住腿部神经线,血行不畅,余生只能靠轮椅代步。除此之外,我阿妈的神志、体质从那之后都一落千丈,不时患病,且一次比一次病得严重。几年之后医生证实,她患上免疫系统疾病,无法根治,生活上方方面面都需要有人照顾。”
“我阿爸本来是做生意的,我阿妈就做秘书帮他打下手,我们一家生活和睦,小富即安。一切都被那场车祸改变了。我阿爸体力受损,渐渐应付不了原来的工作,加上又要照顾我阿妈,唯有将公司结束。我们后来搬去了番禺,想着那里生活成本较低。但宁静的生活并没过得久,就又被人找上门。”
“关于那场车祸有人做伪证的事,我爸妈当然一早就知道了。他们也猜到背后一定有人安排,当时真正的驾驶者家中一定很富贵,能找人为他顶包不说,还能买通其他人,教识他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我阿爸十分坚持,想要做错事的人受到相应的惩罚,但他同我阿妈在住院期间就已经不断受到骚扰,且次次报警都只能消停一段时间,隔几天又开始。后来我上下学的时候发觉有陌生人跟踪我,我讲给爸妈听,我阿爸即刻猜到与找去医院的是同一班人。”
“上庭之前,半夜三更常有匿名电话打去我家,门口有时摆着陌生纸箱,里面是死老鼠、被插眼的毛公仔或者色彩诡异的手绘画,我阿爸也尝试报警过,但都因为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有人想令你父母封口。”商商说。
“我爸妈怎会不懂。他们可惜自己,也可惜对方车上无辜死亡的那个细佬女,但却敌不过对方身家雄厚,无端端有人出来自首,还有其他莫名其妙的证人出来证实,说当时驾车的是个成年男子。在庭审过程中,我阿爸作为事故经历者竟还被百般刁难、责备,庭审之后,我们一家同那个死去的细佬女一样被造谣羞辱。”
“谣言中,我爸妈才是处心积虑、歪倒是非的那一方,他们说我爸妈想争取更多赔偿,所以不惜夸大、甚至捏造事实来诬蔑对方驾驶人。有一次因为我阿爸忙着应付警方的核实,疏忽照料我阿妈,令我阿妈昏迷了好几日,我阿爸痛心不已,终于决定放弃,不再为当时的事实辩驳,也不再为我们一家被造谣而作解释。”
“我们去番禺只盼过平静日子,那班人却还是不肯罢休,他们担心我爸妈将来还会出来作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陌生人出现在我家附近,或者我读书的学校附近,用这种不作声、却侵入感极强的方式威胁我们一家。终于在车祸之后不到六年的时间,我阿妈病逝了,我阿爸这六年里本就过得辛苦,又承受不住她的死,精神一日差过一日,不足一年的时间就也捱不住了。”
“之后我改姓更名,随养父出国定居,在那边读完了学位才回来香港做事。”
商商听得心颤,嘴唇翕动不知该如何安慰。
迟了一阵她才反应出,“你恨那个明知真相却不肯出来作证的人。你恨你先生?”
谢诗慧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恨他。我也不爱他。我只是好不容易才遇上他,必须要通过他来查清当年真正肇事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出自怎样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