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湖的水荡了荡,眼前的景象越发令人张狂,好像有个无形的魔爪不停地在你额间、在你心窝掏呀掏,突然脉搏一阵勃乱,四下雾起,一眨眼功夫身躯便埋进了层层浓雾中。览冥本就是非常警觉之人,但异象来得太过突然,他左右四顾,慌张地喊着:“镜歌,镜歌,你在哪里?”他生怕一不留神又把人给丢了!
一团红色气团朝他面庭冲来,从模糊到清晰,渐变成一个侈口排钉、露眼赤精的红爪怪物,它只露出了上半个身子,下半个身子仍是一团气。它挥舞着手爪,问道:“镜歌的脸哪里最美?你若说出来,便能得偿所愿!”
览冥的头脑像被什么鞭挞着、挑唆着,飞速流转起形容的辞藻……
若是要作画,他可以把镜歌的容貌精细地描绘出来,但技艺再高超,也揽不尽他的神韵。若是要腾笔书写,他无需多思便能把那人的美形容到连篇累牍的程度。他的眼睛那般刻露清秀,如风霜淬雪。眼尾微垂,如春风拂柳。所以无意之时,眼波总显得绮靡纤盈,柔软多情。然而他的鼻梁虽高挺,鼻头却些许钝拙,是否是天工看似漫不经心的故意为之,才让他精致倬峭的面孔免于阳春白雪的流俗。静水流深的风骨,又显得与人注视之时,那般头角峥嵘,不容触犯。若试图看透这样一个人,不过是徒增自己的浅薄罢了……
览冥的心声一遍遍地催促起他来:“快说出来!快说出来!”这样的溢美之词在他的心口汹涌,几欲脱口而出,但这肯定有诈,这种隐隐的勾引与逼迫是有人再操控他的意识!他努力克制自己回应对方的问题!
红爪怪物来回游弋,显得异常焦躁,他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快说出来,说出来呀!说出来,我就把他的眼睛吃掉!”
览冥隐隐脊背发凉,他始终未开口,但对方却能听到他的心声!这是什么读心的怪物!
而另一边陷入迷雾中的镜歌,同样的红爪怪物也在他的身边盘旋。那红爪怪物似乎有些吃不准镜歌的思想,貌似花费了一些心力,才最后在他面前伫定。镜歌的面前忽而幻化出两幅影像,一幅是他的坐骑拏云,一幅则是颉顽览冥。
镜歌不解,只听那红爪怪物循循道:“若是拿他们其中一个来换人族千年的安宁,你想用谁来换?”
这问题分明是拿来愚弄人心的!镜歌却不自觉地被迫绞尽脑汁,头痛欲裂!“你使了什么妖法?”镜歌立刻抟出风刀将那红爪怪物劈成了两半!
两团被劈散的气旋旋即又复合在了一起,红爪怪物愤道:“不过是一个取舍的问题,你因感到自己的道德受到了考验而惧怕自我审视,害怕真正的内心自私又丑陋,你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进而看不起自己!多么狡猾又虚伪的神族啊!”
“不知所谓!”这红爪怪物似乎对神族带有强烈的偏见。但无论什么情况,就算刀尖抵在喉咙,镜歌也不会用任何人的牺牲去换,即使这场交易本可以兑现。
镜歌甩袖迈走,不与这怪物浪费时间,找到览冥走出迷阵要紧!忽而雾瘴散去,览冥竟就在咫尺!
“镜歌!”览冥先开口唤道。
镜歌道:“我们得想办法化开这怪物的纠缠,才能走出迷阵。”
览冥问:“他刚才问了你什么问题?”
“很可笑的问题,我根本没有理会。你呢?他问了你什么?”
览冥顿时语遏,还是不提为好。含糊道:“没什么。”
“我问他你脸上哪里最美?”红爪怪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提了不开的那壶!
览冥顿时脸红。但镜歌立马不屑地骂道:“这哪门子问题,无聊至极!”
“启约,还不把迷幛收了!”旱魃竟伫立在不远处,仿佛已注视这里许久。
镜歌问:“刚刚我们在四处找你,前辈竟在这里。”
“我在找鬼车,鬼车知道我在找她,便躲藏了起来。她就藏匿在这七座神像里,我一路找到了这儿。看来,她是躲在了别处。”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那红爪怪物诧异地问道。
“我不仅知道你叫启约,我还知道你是桃仙人望庐翁生前悉心照料过的启约。他若知道你如今专干狼狈为奸,助纣为虐的坏事,一定会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