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缘巧渐渐发现范衡其实意外地好相处,最起码在思源山庄是这样的,仅是浮于表面的交往就可以让人顿生好感,可就像漂在水平面上遍布奇树异草的海岛,谁也不知道海岛的下方到底隐藏着怎样残酷暴虐的光景,而她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看到了礁石底下附着的残骸而已。
范衡,可以跟他交朋友,但绝对不能深交。
锅里的水在沸腾,顾大嫂的吆喝声唤回了顾缘巧的逐渐飘远的思绪,爹已经把鸡杀好了。
“哎,来啦。”顾缘巧将开水倒进桶里,忘忧郎兴奋地直摇尾巴,在她的狗窝旁边转来转去,江宁嫣看到几只芦花鸡的尸体横陈在院子里不禁后退了两步,躲在顾缘巧身后。
顾缘巧无可奈何地让江宁嫣先回自己房间休息,手无缚鸡之力,十指不沾阳春水,范衡喜欢牧溪都不会喜欢这位江小姐的。
另一边客栈柜台旁边,范衡靠在牧溪肩膀上不住的打着哈欠,旁边的账房把算盘打得啪啪作响,大堂里的人歇斯底里地吆来喝去,好像要把明年的霉运全都赶走。
“公子,”账房先生轻轻推了推范衡说道,“今年下半年的收支明细就在这里了,烦请公子过目。”说着便拿出厚厚的一摞账本交给范衡。
“好好好,”范衡懒洋洋地接过账本往楼上房间走,“有事的话去楼上找我。”
看到账本里那些庞大的数字的时候,范衡突然怀疑范大在年底出差是不是故意躲懒呢,这么多名目,光是检查完一遍头都得大好几圈。
“好在有阿牧帮忙。”范衡颇为骄傲地看着坐在对面认真翻阅账本的牧溪说道。
不过就算有牧溪帮忙,客栈没有人闹事的情况下,范衡还是很光荣的忙到晚上酉时,等回到思源山庄,月亮都升的老高。
范衡刚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江宁嫣守在石桌旁,桌子上还摆着茶盏,水气从茶杯里面氤氲升起。
“公子……”江宁嫣照例给范衡纳了个万福,吃完晚饭后她就一直在院子里等范衡,无论如何,他们交代给她的事情,她必须要尽快完成,不然她爹娘真的危在旦夕了。
其实她不喜欢范衡,她也很清楚范衡根本不在意她,司徒杏儿和顾缘巧都警告过她别管范衡的事情,可她真的没别的选择了,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范衡卧室和书房的门都是紧锁的,她就算混进思源山庄也进不了范衡的房间,范衡武功了得,他身边的随从更是高手,从他们手里拿到钥匙简直难如登天。
她能够用的武器只有……
“江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吗?”范衡揉着眼睛问道,看了那么长时间的账本眼睛有些发胀。
“天气寒冷,奴婢特地为公子准备了姜茶为公子驱寒。”说着,江宁嫣递给范衡一杯茶水。
范衡手指轻抚茶杯边缘试了试温度,还是热的,看来这江宁嫣小姐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阿牧,你要喝吗?”范衡将杯子转递给牧溪道。
“公子……”江宁嫣一下子挡在的牧溪和范衡中间说道,“这是奴婢特意为公子备下的。”
“属下不喝。”牧溪斜睨了一眼杯子里黑乎乎的液体,什么泡茶水平啊这是,江宁嫣到底想干什么!
“真不喝?”范衡笑眯眯地端着茶在牧溪面前摇晃着,看到牧溪没有兴趣便作势要喝。
“公子且慢。”
茶有问题!
牧溪一把接过姜茶仔细闻了闻,刺鼻的姜辣味让他直皱眉头,还夹杂着一丝让人心驰荡漾的甜腻气息。
“混账!你哪来的胆子,敢端这种东西给公子喝!”牧溪呯一声将茶杯摔在地上,用催情散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是想找死吗?
“奴婢该死。”江宁嫣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当她看见牧溪皱眉接过茶杯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失败了,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就是她自己,还天真的以为乖乖听从那些暴徒的吩咐就能将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以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那么不漏痕迹地在范衡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呢。
“谁派你来的?”范衡仔细检查着牧溪的手指问道。
江宁嫣跪在地上一句话也欠奉,或许她现在死了那些人就不会再扣押爹娘了吧,范公子对他也算仁至义尽,她却使出这种办法害他,想来这就是报应吧。
可惜,轮回报应从来都不讲究因果善恶,世人口中主持正义的老天只是负责在苍穹施云布雨而已,要不怎么会让她的家人平白遭此劫难,怎么让她不得不去做这么卑鄙的事情。
牧溪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在江宁嫣的脸颊上轻划,“江宁嫣,你自己说吧,我不想对女人用刑。”
范衡拿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端起茶杯就往自己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