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夜爵将声音压得极低:“到了,不过他们的状态有些奇怪,还需要大人您亲自见一见。”
说着,他便将目光瞄向了挪到远处坐着的埃尔西,意有所指:“但是他似乎最近都没有夜晚巡查的工作。”
对此洛斯白只轻笑道:“就今晚吧,埃尔西今晚有事不会回来。”
夜爵闻言心中顿时一咯噔,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亲王大人确实和这个猎人关系匪浅。
吸血鬼怎么可能和猎人有交情呢?
原以为这些天是自己眼花多想,没想到竟是真的,可他作为下属,只能默默接受亲王大人的所有决定。
隔着半个大厅的埃尔西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抿着酒水微微有些走神。
如果今晚他故意哪也不去,这狡猾的吸血鬼会不会在下属面前丢尽脸面?
虽然这么想着,但当夜幕降临后,埃尔西还是认命地离开,随后再以吸血鬼的身份回到旅馆。
一楼依旧和上一次聚会一样人头攒动,伪装的猎人混在其中并不显眼,倒是多出的两道新气息成为了焦点。
大厅一角被空出一片不大不小的区域,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靠墙站着,高个手脚修长,瘦成竹竿的身体仿佛一碰就倒,矮的那个身形佝偻,凹陷的双眼四处扫视,面具无法遮挡的凌乱白发显示这竟是一位年迈的老人。
众吸血鬼探究的目光盯着两人,直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亲王大人。”
吸血鬼们异口同声地恭敬垂首,唯有角落里的两个新人在听到这个尊称时瞳孔震颤了一瞬,身体微不可见地开始抖动、紧绷,恐惧之意明显。
精准将视线落在两人身上的洛斯白自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脚步不停,最终在两人面前站定。
刚一走近,复杂的气息便涌入鼻腔,这种吸血鬼夹杂着未消散的人类气息十分古怪,这并不是血仆的气息,也不是混血。
“刚转化不久的血裔?”洛斯白皱眉,纤长的睫毛下垂,半遮眼帘,注视着跪地颤抖的人,“你们的母体是谁?现在在何处?”
两人似乎同出一脉,但鲜少有吸血鬼会一次转化两只血裔,这样做不仅会对自己造成极大的损伤,无法获得充足血液的血裔也很可能“先天不足”。
这两个如今的状况便是标准的例子。
还有一点也同样古怪,真的有吸血鬼会选择转化老人做自己的血裔吗?
洛斯白半蹲下身,目光直直盯着佝偻瑟缩的白发老人:“回答我。”
老人似乎恐惧到了极点,喉咙里发出不成语调的咯咯声,直到威压扯去,才勉强恢复一些神志,苍老沙哑的嗓音响起: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周围吸血鬼都忍不住皱眉,显然并不相信这番说辞,但洛斯白闻言只是沉默片刻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
“既然变成了吸血鬼,以后便是血族的一员,你们暂且留在这里养好身体。”
额头抵着冰冷地面的两人猛然抬头,面具后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底的震惊和感激连面具也无法遮掩。
他们显然没有想到,漂泊数日无处可去后竟是传说中残暴不仁的吸血鬼率先接受了他们。
洛斯白走到沙发前坐下,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其他吸血围拢在两个新人身边试探着搭话。
“大人相信他们吗?”
身后传来询问声,他转头望向目光微沉的埃尔西,声音平静地回答:“他们没有说谎。”
可下一刻洛斯白又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叹道:“但如果他们的身体和记忆早就已经背叛自己,那便另当别论了。”
埃尔西心头一跳,低头看向姿态慵懒的漂亮吸血鬼:“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对方仰起头,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如果你能将隐瞒的事分享给我,我倒是很乐意为你解答。”
被戳中心事的埃尔西呼吸微顿,沉默许久后最终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抬脚从沙发后方绕到洛斯白身旁坐下。
一旁始终盯着两人的路德抿了抿唇,坐到了另一侧,但他知道两人在谈论自己无法插嘴的正事,便只是沉默着将手掌盖在漂亮吸血鬼的手背上。
洛斯白没有理会,只侧头看向埃尔西,等待对方开口。
“我曾遇到过和他们气息十分相似的人。”
男人声音干涩,眼底的红不太稳定地蒸腾着:“不只是遇到,我曾处决过和他们一样的吸血鬼。”
“这才是你来灰港的真正原因吧。”洛斯白恍然大悟,“你在调查这件事。”
埃尔西颔首,正当进一步解释时,不远处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
只见人群中两个新人正痛苦地跪倒在地,脚边是炸裂的酒杯碎片以及四溅的红色酒液。
原本虚弱消瘦的两人此刻撑在地上的手臂忽然肌肉暴涨,黑色血管盘踞蠕动,像是游走在皮肤下的毒蛇,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条皮肤被撑开撕裂的纹路。
仅仅几秒之间,两人几乎失去了人类的模样,四肢伏地犹如野兽,扭曲的身体不仅撑破了衣衫,连面具也双双崩裂掉落,露出猩红的眼睛和满口的獠牙。
暴戾的气息猛然荡开,距离两只怪物最近的吸血鬼捂着被划开一道长长血痕的腹部连连后退,随后被反应过来的其他吸血鬼拉到后方。
埃尔西瞳孔骤缩,眼前的怪物似乎与记忆中的重叠,他呼吸一沉,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摸向后腰,却忽然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按了回去。
下一刻身旁身形纤细却动作矫健的吸血鬼迅速起身冲进人群,闪着寒光的利爪暴长,冷静的声音同时传到每一只吸血鬼的耳中:
“要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