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的魑魅逐渐聚集过来,将军士们团团围住。弥漫的血腥气仿佛凝滞,浓稠的空气让人的呼吸变得困难。
人们用力地吸气,胸膛起起伏伏,后背贴紧到一起,将武器挡在身前后退,双方就这样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陆翊钧站在人群中央,想起怀狐曾说过带着百里会有用处,此刻他看向那人,拿着四象杵束手无策。
百里慌张的眼神与之对视,预感到他似乎要做什么。
“让开。”陆翊均命令道。
围护他的士兵们虽然疑惑,但也纷纷让开,只见这人抽出一个士兵腰间的剑,走到魑魅面前,一刀利落斩下一个魑魅的头。
所有人包括魑魅都怔愣了一刻,随即数不清的魑魅铺天盖地袭来。
士兵们激烈地嘶吼着,纷纷举起刀直面冲向敌人,一刀,两刀,任利齿撕咬头脸,这些战士们依然不屈地不肯倒下,挥舞着刀刃直到头破颈断,穿着盔甲的身体被层层挤压,成为为他们所效忠的殿下,隔绝厉鬼最后的屏障。
百里的眼睛透过眼前蒙着的鲜血看向陆翊均——这个无论何时都要把握着主动、绝不妥协的家伙,即便是死也要先于敌人砍出第一剑。
在头顶的一线光亮被猩红的魑魅完全遮蔽前,他用力压低陆翊均的肩膀,用自己的背护住了那人的身体……
耀眼的黑色玄光从中心爆开,辐照整座永行关城。
所有的魑魅都陷入了沉睡,像株株烧干的枯草,死寂地插在腐臭血液覆盖的焦土上。
“杀!”一声绝望地从心腹冲出的呐喊。
仅剩的残卒败将,抡刀挥向那些一动不动的恶鬼,从城中央冲向八方。城内到处燃起火星,连成一片幽绿的火海。
数个时辰后,城南门前,陆翊均一人一路砍杀至此,抓着剧烈颤抖的右臂,手中的剑再也拿不住,掉在地上。
累日的饥饿、疲惫和困倦一齐涌入脑海,眼前一阵眩晕后,终于支持不住,先是跪倒在地,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等百里找到他时,那人已经静悄悄在地上趴到了天黑。城中魑魅被斩杀殆尽,已经所剩不多的士兵又累死了几个,其余人散在各处,不知踪迹。
“殿下?”百里赶紧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还有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把人从地上硬拉起来,两只胳膊搭上自己肩膀,拖着往城门外走去。
“殿下,”感觉背后的陆翊均似乎清醒过来,百里问他,“我过来时,北方四城除燕城是空城外,其余三城都已是满地残尸。我们去哪儿?”
“啊,”陆翊均强撑开沉甸甸的眼皮,眸光露出一线,“你是有谋算的。明镜——活着。”
“他怎么样?”百里立即脱口。
“大约很好。”“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若还弯弯绕绕,太累。”陆翊均说。
他和百里都是顶聪明的人,玲珑心肠,才听百里说“燕城是空城”,他就已知道这人脑中已有定策,只是碍着身份,非要自己来说。
“那我就带殿下去找燕城已经提前转移的军队,再往南去整集散落的残军,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百里带着询问的语气。
“嗯。我困。”陆翊均的眼皮塌下来,头也沉沉地垂靠在百里肩上。
“殿下……其实”其实你真的很重……
半句话没说完,那人已经睡去。百里咬着牙,心里叹息,使出了拽野猪的力气。
就这样一人拖着一人,在单调的大漠里行走,还好,今夜无云,地上洒满明月的清光。
————————分割线—————————
临近河东府的郊外。
见路边草丛里好像倒着个头朝下的死尸,蔡重年赶紧叫车夫停马,下了马车去查看。
闻起来并无尸体气味,蔡重年命麒麟上手,去将那人的身体翻过来。
不翻不要紧,这一翻,看到人脸,着实惊到了蔡重年。
“影山兄?”蔡重年问靠在麒麟怀里的人,见其眼睫眨动,还有意识,心里已隐隐有了不祥之感,又问,“影山兄为何流落至此?”
宋影山睁眼,看到蔡重年,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将军,永昌城尸山尸海,四万守军,都没了——”
蔡重年眼瞳颤动,震惊不已。问起北方战情,才知敌人哪里是普通怪物,而是砍不死,杀不尽的恶鬼,被寻常武器将头劈两半,身碎成泥,也能转瞬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