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质站在村口目送这位谢郎君消失在道路尽头,她低头从信封中抽出信纸,缓缓打开。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夫子眼中的妖精名唤瞳人,瞳人喜爱阳光,日出苏醒,日落沉睡,往后若有不适,不可遮蔽阳光,但其天生地养,寿命短暂,最多仅活十五年,万望珍重。”
寿命短暂,仅活十五年……
孟昭质突感两眼昏花,几欲昏厥。
“怎么了?”站在一旁的王村长连忙上前扶住她。
孟昭质将信纸合起塞进怀中,扶着王村长的手,如游魂一般轻语:“没什么大事,只是忽觉头晕想回去休息了。”
寿命短暂,仅活十五年……孟昭质反复心中咀嚼这几个字,越咀嚼越是心痛难当,越是呼吸困难。
她只感到自己犹如一个已经跳出井底的蛙,一只已经飞跃樊笼的鱼,不知天高地厚、山重水阔,妄想着从今往后挣脱命运枷锁,就能继续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可现实告诉她,现在这十几年的生活会宛如海市蜃楼、昙花一现般,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今往后,会突然有一日她睁开眼睛,世界又是一片荒芜黑暗,对待任何事情又要费劲心思的去揣测,去记忆,只因她目不能视,只能被囚于一隅、困于一地,纵有才学无数,也是百无一用。
即便金尊玉贵、出生显赫又如何?一个瞎子,便只能任人摆布,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若受人欺瞒,也很难察觉,更遑论若有一日尊崇不再,又将落得何种下场呢?
恐怕到时候不等自己寻死,就得有人来送她上路了……
孟昭质坐在床上,整个人木楞楞的面无表情,她没有哭泣,没有哀嚎,三魂七魄似已被抽离干净,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伤感,只是不知为何却是动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心沉甸甸的难以喘息,双目无神,似是沉浸在无尽绝望中无法自拔,慢慢的,她感到双眼略微有些模糊,低下头,却是有一滴泪落到她手上了。
她心中清楚,若一直这样下去或许没过几日她就又要得眼疾了,说不得浪费了谢郎君的一番好心,只是她此时此刻实在是累了,未来种种,她已不想再执念……
便如佛家《妙色王求法偈》所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只是对未来太过在意,太过担忧,太过惧怕,这才这样狼狈,只要我能放下执念,放下欲望,她就能坦然面对,就能得到解脱!
这时,一道苍老的身影伴随着日光劈开房门猛然出现在孟昭质的眼前:“夫子!”
孟昭质看着眼前这个泪水涟涟的老人,她跪坐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苍劲有力,又不失温柔:“夫子,我看到信了,信从你怀里掉出来,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