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嘶!!!”
陈尽光仔细端详着手里的青龙鳞,左看右看,不断发出此起彼伏的感叹。
闻唳听烦了,已经没了耐心,指骨轻敲两下桌面,提醒道:“已经半个钟头了。”
陈尽光这才像是刚被点醒,抬首对上闻唳冷漠目光,颇有些尴尬的捂嘴轻咳两声,随后将青龙鳞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上,神色严肃的看着闻唳,点了两下头:“这看着很像青龙鳞。”
“哦?”
闻唳一挑眉,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勾起一边唇角,故意冷嘲道:“走,跟本君上白玉京抓人去。”
“啊??”
陈尽光呆愣原地,反应过来闻唳说的那个“人”是谁之后,险些吓得从椅上摔下来。
“南宿神君您别说笑了!!”
闻唳接着问道:“天上地下,难道你能找到第二个青龙?”
简而言之,你说点不是废话的。
“小仙这不是还没说完……”陈尽光讪笑道。
说着,他抬手,两指一并,一道灵光一闪,刚刚还流光溢彩的青龙鳞顿时黯然失色。
“只是像,到底只是幻术伪造。”
“还真是难为它了。”
闻唳拾起桌上假的青龙鳞,握在掌心,指缝间溢出红色流火,张开手,掌间齑粉随风而去,融入空中。
“神君…”陈尽光欲言又止。
“辛苦了,陈守仙。”
闻唳勾唇一笑,缓缓起身,抬步往外走。
“咦?你不帮他?”游魂贸然出声,有些困惑。
闻唳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闻言佯装不解:“本君凭何帮他?”
游魂一愣,竟无言以对:“……”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珑霍古镇最初的名字叫什么?”
屋外早已夕阳垂落,夜幕降临,月明星稀,清风扑面又轻柔的很,实在是个好天气。
闻唳望着这副情形,继续走着,边走边淡淡道:“东漠镇。”
“东漠镇?”游魂继续问:“那为何又…?”
闻唳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等游魂问完就自顾自说了:“五百年前,东漠镇大荒,形成结界,隔绝世间,守仙以身为祭,破界传令。”
“孟龙渊青龙,抬手降甘霖。”
孟龙渊,位于珑霍古镇外那座青林高山上,已经荒废了数百年,是当年青龙一脉的栖息之处。
如果记得不错,当年青龙一脉被祸乱青龙屠灭时就在那里。
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大胆,竟拿青龙鳞为嘘头,还真是不想活了。
想到此,闻唳冷笑一声。
“又是青龙?”游魂没由来的一股烦躁。
闻唳语气嘲讽:“可惜世人不愿相信,皆以为当年那孟龙渊所出青龙…乃当今东宿神君,苍清光。”
“实在,愚昧。”
游魂莫名感到一阵失望,声音小了些:“难道不是吗?”
闻唳垂下眸,已走到桥下,望着桥下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湖面,心中莫名五味杂陈,鸦羽般的长睫低低垂下,语气依旧如常。
“若本君告诉你,五百年前降下甘霖的青龙,就是那祸乱青龙……”
“你信吗?”
游魂沉默半晌,良久,闻唳方才听到他的回答。
“我信。”
闻唳一愣,清风忽起,卷过他的面颊鬓边,水面蜻蜓点水,泛起圈圈涟漪,水下鲤鱼悠闲自在。
他感到一阵悲凉无奈,毫无情绪的嗤笑一声,听着又更像是自嘲:“你还是第一个,信本君这话的。”
春去秋来,几百年间。
他来过无数次珑霍古镇,无数次坐在那间茶馆里。
珑霍古镇与青龙可谓是特别有渊源,因此不管是哪位说书先生,免不得讲起那祸乱青龙,最后不出意料的引茶馆众人哄笑嘲讽。
他曾拍桌而起,厉声反驳,结局自然是被群起攻之,一样沦为了笑柄,被众人指责辱骂。
多可笑,没人听,颠倒黑白的到底是谁?
他们只相信他们所愿意相信的,而对于白玉京而言,祸乱青龙,是个禁忌,不可被提及的禁忌。
人利己,神仙也一样,没什么两样。
“善人所为皆为善,恶人所为皆为恶,没这个道理,功为功,过为过,功过或可不相抵,却不该因过,而将其功挂他人名下。”
游魂缓缓道。
“善人当真是善人?恶人又当真是恶人?或者我应该问,你当真觉得自己,已看清善恶?”
“我不知当年究竟如何,但我信你。”
游魂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长篇大论,不免抱歉:“我是不是话多了些?”
闻唳静静听完了游魂所有的话,一直保持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平静,毫无多余的喜怒哀乐。
“谢谢。”他轻声说了一句,不知游魂是否听到,反正是没得到应答。
良久,闻唳方才抬步,他望着前面,往桥上缓缓走着,一身红衣飘然擦过青石,过了桥,路过灯火通明,最后在一个摊位前驻足。
是个卖灯的,小贩正忙活着,转头看着闻唳站在摊位前,眼中一亮,喜笑颜开的俯身取了一盏愿灯,递给闻唳。
“闻公子,今年还是这么准时啊。”小贩笑呵呵道,看来闻唳来了不止一次了。
“多谢。”
闻唳微微颔首,嘴角挂着一点浅浅笑意,他接过小贩递来的愿灯,又将银两递给小贩,告了别便转身离开。
愿灯,所愿写入灯中随流,算是人世间一种希望达成所愿的方式。
“你买这做什么?神仙也需要求愿?”游魂不解,但是十分好奇。
闻唳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愿灯,语气冷漠,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话真多。”
游魂开始装死不再出声了。
闻唳重新走到湖畔边,俯下身,将空的愿灯轻放湖上,两指并拢在灯上凭空一划。
清风徐徐,灯下荡开圈圈涟漪,灯内燃起的暖黄烛火随风摇曳,随波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