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洛当年也是这样教她投球的,在教学中,他的眼神里藏着审视,每一句夸奖都是评估。而山本武……他的笑容毫无杂质,可越是纯粹,越让人怀疑。)
“接住!”山本突然转身,用力将球抛回给她。
球速很快,角度刁钻——几乎是直冲她的面部而来。
(试探?)
她的瞳孔微缩,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左手精准地截住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山本武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糟糕。)
维斯塔立刻放松手指,让球“不小心”从掌心滑落,脸上浮现出略带歉意的表情:“抱歉,没接稳。”
山本武小跑过来,弯腰捡起球,眼神却若有所思:“你的反应好快啊……”
(糟糕了)
“运气好。”她轻声回答,目光扫过他的表情,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变化。
但他只是咧嘴一笑,仿佛刚才的疑虑从未存在:“再来一次!这次我保证不会那么用力!”
(……是错觉吗?)
维斯塔抿了抿唇,点头。
琥珀不知何时溜到了两人之间,尾巴高高翘起,金色的猫眼在阳光下眯成一条线,像是在无声地嘲笑这场暗流涌动的“棒球教学”。
山本武蹲下去揉了揉猫脑袋,笑容依旧灿烂:“琥珀要当我们的幸运物!”山本突然转身大喊,球棒指向天空的模样活像个热血漫画主角。维斯塔的嘴角抽了抽,猫发出嫌弃的呼噜声。
(蠢死了。)
罗斯身体实在还缺少锻炼,她打了没多久久感觉心脏泛着刺痛,不得不坐下休息,于是一人一猫免费近距离欣赏棒球表演。
可当球棒击中白球的瞬间,她浑身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那道抛物线完美复刻了她记忆中卡尔洛演练过千百次的轨迹,甚至更远——直接飞过了操场外围的铁丝网。
“全垒打!”她听见自己喊出声,声音陌生得不像话。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把琥珀举过头顶。猫咪的尾巴炸成鸡毛掸子,爪钩勾破了她的袖口。
(糟了,太松懈了——)
但山本武冲过来时,脸上还沾着草屑和汗水,眼太亮了,亮得让她忘了自己之前对这人多加防备。他身上的防晒霜混着青草气息扑面而来,维斯塔突然发现他左颊有个浅浅的小窝,只有在真心大笑时才会出现。
琥珀的竖瞳像两面凸面镜,映出两个说谎者的倒影:假装一无所知,假装没在凝视,亦或者,二者皆有
维斯塔看着这一幕,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真的会这么毫无防备吗?)
阳光依旧明媚,但她的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风掠过球场,吹散了她颊边的碎发。山本武鬼使神差地弯腰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碰到她微凉的耳垂时,两人同时怔住。
“…刚刚你头发乱了…对,对不起”
“没事”
(某种测谎手段就是抚摸被审讯人员的后颈,他却退了一步…到底什么意思,证明没接受过专业训练)
琥珀叼着球挤进他们中间,尾巴扫过山本的脸,打破了一瞬的暧昧。
“再教会我吧,我已经休息好了”维斯塔轻声提议。
“好、好啊!”山本武跳起来,伸手拉她起身,却忘了松开。
维斯塔望着他伸来的手,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跃,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映得格外明亮。她忽然想起那天雨中,他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将伞倾向她那一侧。
他们的影子在草地上交叠,像棒球与手套——理所当然地挨在一起。
二人前后走向场内,维斯塔注视他发顶的发旋。这个距离能看到他后颈沁出的汗珠,顺着脊椎线滑进衣领。
“你腰上的伤,最好用冰块敷一下”
“还是被看到了?昨天练习滑垒时......”
(这种青涩......如果是演技就太可怕了。)
维斯塔眯起眼睛,第一次注意到这个潜在对手的瞳孔颜色,像极了战前利尼安港口清晨的海水
寿司店的黄昏浸在醋饭的酸甜里。老山本师傅推来的金枪鱼大腹闪着光泽,维斯塔刚要道谢,脚边就传来窸窣声——琥珀正用前所未有的端庄步伐走向食碟,尾巴尖却诚实地高频颤-抖。
“看来这位小客人很识货。”老人笑着蹲下,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挠了挠猫下巴。维斯塔注意到他右手有道长长的伤痕,疤痕平整得像被利刃削过。
(像剑道,果然山本家还是......)
思绪被琥珀的吃相打断。向来挑剔的橘猫此刻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胡须上沾满鱼油。山本武笑得直拍桌子,她也没忍住笑出声——结果被琥珀怨念的眼神瞪了回来。
归途的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琥珀在她怀里团成暖烘烘的一团,呼噜声隔着外套震动胸腔。山本武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突然大喊:“下次带你们去码头钓鱼!刚钓上来的鲭鱼做寿司最棒了!”
维斯塔低头看猫,发现琥珀的耳朵悄悄转向声源,尾巴尖愉悦地勾了勾。
(真是......)
她摸了摸上被猫爪勾出的线头,忽然这样的日子再长些。身后少年的脚步声和怀里的重量如此真实,真实得几乎让她忘记——所有猜忌
山本武执意送她到公寓楼下。路灯突然亮起的瞬间,他脱口而出:“下周特训后......能教我意大利语吗?”
“好啊。”她转身微笑,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就从Mi fido di te开始教吧,这是我信任你的意思。”
(我信任你——黑手党处决叛徒前最爱的谎言。)
山本武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不知道这句甜蜜的咒语在米兰方言里还有另一个意思:
“我会看着你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