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探头出门,找到便宜爹娘的位置,不走心地催促:“肯定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儿,爹娘你们快去,那会儿我说鸡肉炖好给爷奶端点,奶骂我白眼狼黑心货······”
她话还没说完,宋孝忠摆手:“算了,你们先吃我去看看。”
吴氏低眉顺眼跟着丈夫一道去上房,宋慧还不走,且探头往屋里瞧,对上采薇似笑非笑的眼神,瞪了这个侄女一眼,片刻后仰着脑袋得意:“朝廷要收夏税了,你家能交得上吗?”
“你家能交上还叫我爹娘去干啥,不早都分家了吗?”采薇回了个白眼很是不客气。
宋慧被呛了大红脸,指着人狠狠诅咒:“你这种懒鬼,年景不好的时候都是卖了凑钱买粮的。”
采薇正要回嘴,宋清挡在两人之间,“小姑姑,你是长辈,爷奶说事不能没有你。”
话虽不中听,可自己的地位已经凸显,宋慧得意扭头,跑回上房去。
采薇撇嘴,里子都顾不上了还秀优越感,真是不知所谓。
小手一挥,招呼道:“吃饭吃饭,今儿肉管饱。”
四人围着小桌子开吃时,二丫有些担心,探头往上房看,“不会真要收夏税吧?”
“嗯。”采薇嚼着肉,说话含糊不清,“在山上碰见杨大叔了,也说今年收夏税呢。”
二丫这下是彻底吃不下饭了,即便一陶盆的肉摆在面前,喃喃道:“咱家没钱······”
宋老大家是真没钱,以往卖粮卖菜的钱都是给当家人宋老头、杜老太太收着,分家时两人以盖屋子、置办锅灶、养老等等理由为借口没给大儿子一家分现钱,采薇估摸她娘手里几十文钱还是端午前卖鱼得的。
“快吃,别担心。”宋清给大妹夹了一块肉,道:“我下河去捞鱼,咱家人少地少,夏税想来也不会太多。”
采薇摇头,很是不看好这桩来钱的营生:“可拉倒吧,收夏税的消息一出,估计河道里人比鱼多,还是想想别的法子。”
“你能有什么法子,找别人借不用还啊,到时候人急用的时候来要,你还不上丢得还不是我跟你爹的脸。”杜氏坐在床沿处,吊着一对三角眼盯着不争气的大儿子,说话时指手画脚,腕上银镯若隐若现。
宋孝忠站在门口处,佝偻背低着头,呐呐道:“不,不会连累家里,我们六口人二两银钱的夏税,过两日我去县里帮工,挣钱了能添补······”
“行了。”杜氏不耐烦听这些,扬手打断,压低声音,“这夏税又不是只收今年一年,往后你咋办?”
“我听说咱们巷子里你三叔家来了亲戚,是正经的牙人,你把那白眼狼卖了,少一口人你就能省半吊钱的夏税,还不用求人。”
一听说卖女儿,宋老大、吴氏手足无措,缩着脖子活似一对鹌鹑。
这窝囊相看着就来气,杜氏拉下脸,忍着没骂人,劝道:“我是为你们好,少一个拖累日子能轻省不少,再说那白眼狼一天天光知道吃饭,手指头都懒得抬一下,留在家也是个祸害。”
“你两好好想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从上房出来,宋老大抹了把脸。
等走到院子中央,估摸公婆听不到,吴氏才低低道:“不能卖三丫!”
三丫再不好,也是她亲闺女,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卖掉抵夏税。
“我知道。”宋老大搓手,“八月底交上就行,还有一个多月,过两天我去县里找活儿,缺的找杨老弟借点,有三丫那恩情在,杨老弟不会不帮。”
“会不会影响······”吴氏犹豫。
“你还真惦记着三丫和鸿之的亲事啊?”宋老大扯了扯嘴角,低低道:“别想了,三丫是个主意大的,当心她晓得了生气。”
就三丫那脾性,估摸都瞧不上鸿之,即便杨家这门亲事够乡里好些女娃羡慕。
见爹娘回来,二丫又是帮忙端洗手水,又是帮着盛饭。
陶盆中连肉带汤还有一大半,烙饼也有七八张,盘子里的炒肉看着没咋动筷子,吴氏夸二女儿,“采薇能干,做了这多饭,等你爹去县里给你买头花。”
同天底下无数父母一样,教养儿女过程中鼓励夸奖大都离不开画大饼,吴氏也不例外。
可采薇不是正经小孩儿,对这等口头夸赞、大饼奖励的路子不感冒,问道:“爷奶说了啥事儿呀?”
宋老大、吴氏对视,皆看清了对方眼里的心虚,宋老大干笑着端过碗坐在床沿,顾左右而言他,“没啥事儿,就说朝廷要收夏税,现在已经分家,咱家的夏税得自己交。”
“噢。”采薇夹炒鸡杂给自己做卷饼,淡淡道:“没说别的?比如把我卖了交税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