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早命人做了点心,见二人折腾乏了,自然是贴心奉上。
谢煊陪她用了些茶并点心,又揽着她小憩了片刻,延庆公公便来催了,说东宫内臣子还在等着,要太子亲去决断。
他欲要开口解释,程时玥却已先一步道:“殿下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嗯,好好睡上一觉,吃的穿的缺什么,吩咐人去买便是,若想自己出去逛,叫人陪你。”
说罢,他趁她不注意,吻了吻她的发顶。
别院内与东宫熏的是同种香,与谢煊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叫程时玥很是安心。
似乎是得了他那句话,他离开后,程时玥继续睡得安稳。
迷迷糊糊在塌上躺到快傍晚,待凡蕊送来了水果,又替她梳妆时,忽然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了他那句“你与她们不同的”话来。
初听时,她心跳得是极快的。
可一觉醒来,她却又好似听出了别的意思。
什么叫“她们都太过麻烦”?
难道正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之间是各取所需,她不会缠上他,所以便觉得她不会麻烦?
可若有一天,他知道她的心思,其实全在他身上,他又会如何?
毕竟在这一点上,她与她们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凡蕊为她簪上花,笑道:“县君真真是天姿国色,难怪殿下匆忙都要为县君跑一趟呢。”
程时玥望着镜中的自己,那牡丹是粉白颜色,与嫡姐今日所戴大小一样,恐怕出自同一宫廷匠人之手。
她心下一跳。只差一点,她就要自以为是了。
差一点,她就要被这这温柔乡骗了去。
想到此,她忽而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
自别院匆匆回宫,程时玥路过一片集市。
从前一直是绕行此地,可今日或许是心情太闷,偏偏想要去转上一转。
这一片集市,程时玥少时曾来过一次,记忆犹新。
当时还小,是府中那位姓郑的老嬷嬷偷偷带她来的。
这京城的集市比老家更为繁华,那些个糖葫芦、糖糕、风筝、泥人儿……她想到的、想不到的,什么样的都有。
儿时对一切都充满兴趣,程时玥睁着一双好奇又艳羡的眼,目不暇接。然而到底她不受侯府待见,月例常被克扣,看到想要的,终究有些犹豫。
郑老嬷嬷心疼她,有意拿出自己挣的那几个钱来,想为程时玥买些小玩意儿。
程时玥却懂事,知晓嬷嬷讨生活也是不易,还有个病残的女儿要养活。
于是便推推搡搡,到头来,什么都没舍得买。
如今入宫,手头已经有了银子,却没了那时的新鲜意头,心疼她的老嬷嬷也不在了。
“姑娘来试试手气?难易随君。”
经过一家关扑摊子时,斜剌里传来了一句吆喝。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见她穿得不错,便怂恿她来一局。
这关扑摊子在市集中很是常见,玩法是以铜钱投掷入瓶罐,便可得到对应奖品。
这奖品从便宜的生活用品、手工玩具,到贵重的金簪玉器、古玩字画……应有尽有,但由于价格不等,难易程度便也不等,因此要由摊主根据奖品的贵重程度,选定瓶口大小、放置远近。
但大多情况下,贵重奖品只是些噱头,几乎无法投中。
程时玥原想拒绝,抬头却见摊主身后挂着那一排小玩意儿,那是手工竹编的小动物,每只都活灵活现,十分逼真。
见其中有一只吐着舌头的竹编小狗,很像云朵,忽而她便动了心。
摊主顺着程时玥目光看去:“姑娘可是要这竹编的小玩意儿?”
见程时玥点头,他便麻利从案下搬来一个阔口的陶罐,远远地放在程时玥前方:“好嘞,姑娘只消投中两钱,便能自选一件,姑娘请。”
于是她数出十几枚铜板,叮叮当当地落在那陶碗内。
第一次力气太大,那枚铜钱擦着陶罐的罐口,直愣愣飞了出去。
程时玥第二次便收了力气,却没想到这次又太近,压根没够到罐口。
第三次她使了巧劲,那铜钱终于是打着旋儿跌进了陶罐,发出一声脆响。
原以为自己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力道与远近,却没想到第四次投掷又被打回了原型。
随后的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都是如此,直到最后,越投越急,竟一个也没中。
看来心情不佳之时,便连简单的游戏也是玩不好的。
输完全部的铜板,程时玥灰心地准备收手,忽而听见身侧传来珠玉之声:“我替她接着投。”
她转身,便撞进一汪琥珀色绵延的眼。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