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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玫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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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ia的话反反复复的出现在景夕耳边,齐心直起身来,她对自己被推开这件事情没什么反应,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景夕被抓红的手腕时,却下意识的恼火起来。

“Olivia,Suéltala inmediatamente/立刻放开她”

齐心压着火气的声音出现在这片喧嚣里,景夕在Olivia的眼泪里回过身来,她随着声音看向齐心,见到她担忧的眼神后对着齐心摇摇头。

Olivia情绪激动,但她并没有伤害景夕。

景夕在齐心担忧的眼神里回过头,她仔细端详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裁剪流畅的中长发披散在肩头,耳边的珍珠显得她白皙的脸颊更加莹润,泪滴汇集成河下坠,眼眶里有了很多的血丝,不停追问的问题显得莫名其妙,但景夕知道这是她心里最深的魔障。

下意识的最不可能骗人,她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无可解脱。

而景夕知道,她身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引得Olivia陷入了回忆,以至于她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情绪失控。

年轻的东方女孩在焦灼的气氛里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露出来一个柔和的,极具安抚性的笑容。

景夕对手上的疼痛恍若不觉,她缓慢的伸出手来,在Olivia的反复问询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擦去她的眼泪。

柘港机场外吹来一阵风,Olivia问到一半的问题忽然就停了。

她愣愣的看着景夕那双含笑的眼睛,背后的中提琴透着厚厚的保护套发出颤音,Olivia也颤抖起来。

机场的明亮的光让她产生一阵眩晕,光圈不断扩大,又缓缓缩小,一个东方女人出现在她眼前,含笑伸出那双白皙修长但是布满茧子的手来,拂去她眼角的泪。

Olivia年少练琴总是会出现小错误,隔三岔五就会被老师点名批评,外国人认真起来非常较劲,情绪到了什么都说,幼年Olivia沉默话少,时常坐在角落里掉眼泪,每到这时,班上讨喜的尖子生苏迎就会前来安慰她。

因为常年练琴的缘故,那双温热的手有点粗糙,柔和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苏迎面带笑意的安抚眼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Olivia,眼泪改变不了你的错误,眼泪也改变不了事实,你是选择接受事实,还是哭完后接受呢?”

苏迎精通西班牙语,迷人的嗓音说起西班牙语的时候格外令人沉醉,但她只会在课上说西班牙语,课下无论什么人来和她交流,她都只说汉语。

旁人看不惯提意见,每次她都笑眯眯的点头,但就是不改,到最后旁人无奈,只得灰溜溜的学了中文。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在眼前折射出来五彩的光,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浮起来灰尘,Olivia含泪抬起眼来,用蹩脚的中文对着她说:“只有…事实…接受吗?”

人生只有接受事实吗?真的无路可走,没有别的选项了吗?

苏迎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白皙的脸上扬起来一个温柔的笑,她微微俯下身对上Olivia的眼睛,阳光令她的眼睛成了晶莹琥珀,苏迎难得破例,对着哭泣的她说了西班牙语:

“La aceptación no es algo malo e incluso hace que el futuro sea mejor./接受并不是一件坏事,甚至会让未来变得更好。”

苏迎身上总是环绕着馥郁花香,Olivia看着苏迎干净美丽的眼睛,在这一秒鬼使神差的屏住了呼吸。

尘埃四起,彩光环绕,她听见了自己逐渐响亮的心跳。

Olivia的抽泣逐渐止住,苏迎脸上的笑意扩大,她微微起身站直,那花香也随之飘远。

苏迎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玻璃窗,加的斯刚刚下过一场急雨,雨后初晴,凉爽的海风带着潮湿水汽灌了进来,玻璃折射出的明亮色彩投在她洁白的衣裙上,她转过身来的笑着说:“不要哭啦,再哭的话,指挥真的会让你连续72小时循环播放《特拉文斯基中提琴协奏曲》的。”

Olivia呆呆的看着她,似乎被这话吓住了,苏迎恶作剧得逞似的扑哧一笑,阳光下万朵莲花盛开,她对着坐在角落的Olivia伸出一直手:“走吧,我陪你练琴。”

Olivia在剧烈的心跳里缓慢的拉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苏迎身后的阳光在她站来的时候更加炙热,眼泪大颗的坠落下去,余下的泪却模糊了眼睛。

Olivia视线里逐渐出现光圈,一片眩晕后,Olivia看着面前伸手为她擦泪的景夕,终于缓缓的放开了她的手。

柘港的海风繁盛,人流如织,这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是借酒浇愁的好地方。

Olivia在眼泪里抬头望向景夕身后的远方。

她又一次踏上了苏迎的故土,苏迎却与世长辞,这个人间有无数与她相似的人,可却再也没有了苏迎的任何回音。

她对于生死无能为力,所有人对生死都无能为力,Olivia能做的,只有含泪接受这个事实。

就像苏迎说的,接受事实,或者是哭完后接受事实,她其实没得选,可是Olivia不想。

她不想承认苏迎已经死了这个事实,她不想承认苏迎从来没有得到过对方的爱这件事情。

Olivia不想承认她穷极一生追寻的东西却被对方弃之如履,她痛恨,她无力,但她没有办法。

她没有办法不恨,对于苏迎的死,她也没有办法释怀。

但就像苏迎说的,无论遇见什么事,人生到头来只有接受,或哭着接受。

早晚都是要接受的,接受并不是一件坏事,甚至会让未来变得更好。

Olivia不想变得更好,但在景夕面前,她却想问问面前的年轻女孩困扰自己许久的事情。

她第一次有了把困扰她的烦心事讲出来的欲望,Olivia从来没有像这样急切的想知道旁人的答案。

齐心见她逐渐冷静下来,踩着高跟鞋上前,刚要张口的时候,景夕就察觉到她的意图,她对着齐心缓慢的摇了摇头,而后看着面前的Olivia主动出声问道:

“Pareces un poco triste. ??Te has encontrado con algo infeliz?/你看起来有些难过,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Olivia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对着景夕说:“嗯。”

她缓慢的把视线移向景夕,以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认真说:“我不知道要不要见一个人——一个,我很讨厌,却又下意识会去关注的人。”

她身上缓慢的溢出来了大片陈旧的悲伤,景夕在这相似的悲伤里忽然就毫无征兆的想起来了景兴邦。

大片的酸涩冲上了景夕的脑海,她一下就说不出话来。

期待的视线投到了景夕的脸上,景夕努力的控制住情绪,在她沙哑的嗓音里轻轻出声,问道:“对方是什么人?”

“我——已故朋友的孩子。”

Olivia极其艰难的吐出来那两个字,景夕的眼泪在触及到已故两个字的时候也忽然决堤。

晶莹泪珠缓缓坠落,Olivia哑着嗓子问她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见他吗?”

景夕在这问句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人生有很多不相见的机会,但相见的机会却寥寥无几,有些人是想见也见不到的。

所以在还能见到面的时候,还有机会见到面的时候,一定要珍惜这相见。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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