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住所走去,一路上思绪繁杂极了。
先是自己的身世之迷,又是乱世谶语,还有南逐鹿的复仇约定……
忽然发觉南逐鹿叫他来奚山修习,美其名曰让他能与靖帝相见,实则是让他习得武功,好日后成为她报仇的利刃罢了。
皇长子是女孩?
没准又是她编来诓他的。
他明明亲眼见过婉贵妃背着这孩子去云外坡招魂,怎么可能有假呢!
南逐鹿的话尽不可信。他还是得当上首席弟子,亲自去见见靖帝才成。
当然,得做好两手准备——若他真不是皇长子,就得立刻逃出奚山,离南逐鹿越远越好。
要成为首席,须修习至臻,入师父青眼。
要脱身奚山,须有傍身之资,得攒下银两。
总而言之,他要半工半读了。
简流光轻手轻脚的关上院门,刚一回头,就被一道身影吓得差点原地升天。
周肖一正立于院中,五柄木剑悬于他身前,齐刷刷对准简流光。
他喉结滚动,结结巴巴问好:“早、早啊,小师兄。”
原来这一折腾已快至天明,到了他这位小师兄练剑的时间。
“早。”
周肖一只瞥了他一眼,淡淡应了一声,便继续挥剑修习,练着九玄剑法。
和周肖一同住有一点好——他像一柄剑,干净、孤绝,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于他都不过是风过耳畔。
不是傲,也不是冷,而是他压根不活在人间的烟火里。
若换做旁人,见简流光大早上从外面回来,早就盘问一大堆了。
简流光看着他小师兄练剑的模样,觉着旁人说他是第二赵停云,不假。
他默默在心里说:小师兄,日后妖魔鬼怪若真入了人世,就靠你来拯救天下了!
他这个罪魁祸首嘛,就进屋睡回笼觉去了。
但正事也还是要干的。
这几天下课后,他总和盛凌花结伴去找夏红师姐请教功课,总算有了几分长进,起码读剑谱时不会再睡过去了。
还真别说,若将九玄剑法当游记看,的确有几分乐趣。
至于赚钱的门路嘛,他在奚山探查一番,没有。
花钱的地方倒是不少,灵草、灵药、宝剑样样烧钱,价格贵得惊人,偏偏弟子们还要抢着才能买到。
简流光自然没钱去买这些玩意儿,不过他曾偷偷吃过几口小九的饭——那些名贵灵草是刘巽贞专门为它栽的。
然而吃完之后,灵力没有半分长进。
他立刻意识到,他的路数与众弟子不同,还得靠老法子来滋养。
没错。烧纸钱,燃香火。
但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烧纸钱再不济也得有个名字才行,他偷偷默念着“送怨君”烧了几次,却一点儿灵力滋长的动静都没有。
实在没辙,他死马当活马医,烧给少女鬼椿儿。
一边烧,一边低声念叨:“椿儿你吃到纸钱没?若是吃到了,试试能不能赠予给我一半,一半就成。”
……这招竟然还真成了!
首席弟子的位置简直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又一日下午,刘巽贞罕见地没有离去,斜倚着软榻,竟在他们面前睡起了大觉。
似乎是觉着听他们习书的声音更容易入眠。
简流光轻声移至殿中空旷一隅,开始尝试修习九玄剑法。
他遵从夏红师姐的教诲,闭上眼睛,把自己当做游历天下的奚山老祖——
混沌初开,天地如蛋。
立于鸿濛之初,应当如何行第一剑,斩断虚空?
第一式,鸿濛。
天上月圆,水中圆月。
两月交相映,一实一虚,又该如何催生出第二剑?
第二式,捉月。
业火三重,拦路封途。
如何使三剑并出,斩欲、斩妄、斩障,无碍而渡?
第三式,渡火。
他放缓呼吸,体内灵力如溪水般流转,牵引着剑意汇聚成形。
随着思绪翻涌,心中景象逐渐澄明,每一式剑势所行之路也愈发明了。
再睁眼时,月剑已裂影成三,列空而立!
简流光颇想像盛凌花那样喊一句:“奚山老祖人可真好!”
九玄剑法可比那劳什子逍遥剑法简单多了!
然而喜悦未消,却察觉学殿内的视线皆汇聚于他身上。
诸人如见鬼般盯着他。
其中包括他那天生“目中无人”小师兄,周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