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谈黛指尖划过碗口,漫不经心地道。
“此间事了,谈姑娘对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继续做我的相师,游戏人间。”谈黛不假思索地道。
“一辈子如此?”路舒犹豫了一下,道,“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江湖险恶,谈姑娘固然聪慧又经验老到,但这样的日子到底朝不保夕。若我没猜错,你的父亲是前史馆总裁谭毓章,谭氏根基深厚,纵是一朝获罪,亦不至潦倒。你若回归谭氏,总比现在要安稳不少。”路舒一口气说完,心中竟松快不少。
谈黛显然对他突如其来的坦诚始料未及,足足想了好一会,才道:“路大人是什么时候看穿我身世的?”
“我在悦来客栈遇刺那晚。”
竟然那么早,那是他们的第二面。
看得出她又在同自己绕弯子,路舒皱皱眉,继续道:“如同你所谓的相术一样,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猜出你的身份。”
“路大人慧眼如炬,不如,我再问路大人一个问题。”谈黛下意识绞紧了自己的裙裾,“在云江,你是何时知道是我在假扮娘娘的?”
林芸儿案结束后,楚脂曾提起过,她假意向路舒揭发谈黛时,路舒的反应平淡得古怪。
故事重提,特别是那样一段并不美好的故事,路舒略微有些尴尬,最后他还是直言道:“也是那一晚。”
“为何?当时我应该没有哪句话露出了破绽?”谈黛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
“并不是因为哪句话。”路舒抽了双筷子递给她,“淫祀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地方激烈动荡,可我在云江两年有余,知晓这里虽因着禁海令不如前朝时富庶,但百姓亦温饱自足。那么,便只有一种原因,有人想借此起事。当年今上攻入皇城,广惠帝在宫中自焚而亡,但当时的太子却下落不明。这些年来,总有传言说他其实流亡到了南省外的海面孤岛上。”
因广惠旧事落难的罪臣之女、行走四方的朝廷不稳定因素,如今回想起来,她当时还真是嫌疑大得很。
“所以,一开始你猜测我是为了复辟而假扮娘娘?”
路舒点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所以……”
所以,他一直在同她虚与委蛇。难怪当时她觉得接近他过于顺利,原来螳螂捕蝉,那蝉本身就是一只黄雀!
“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层。”谈黛叹道。
路舒又道:“但是,那晚在山洞里你同卢秀才说的话又令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完全想错了。”
“嗯?”
“因为我怀疑一个如此珍视人命的人,会不会为了前朝恩怨而让天下血流漂杵。”
所以杀死那匹狼时他的那句“有时候,反反复复地试探不如直接动手来得有效”就是在暗示她。可惜当时,她选择了回避。
“后来你到客栈找我……”谈黛望向路舒的眼睛,从对方遗憾的神色中,她已得到了那个他们心照不宣的答案。
那是她成为“案犯”前,他们彼此坦诚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惜,他们最终都没有抓住。直到最后,楚脂假意告密,路舒不得不上门抓她归案。
“那天你昏迷之后,我非常后悔,后悔之前为什么不能再多坚持几分,这样你也就不必用那样的方式为林芸儿伸冤了,也不用……”
受那份折辱。
可惜,这些依然不是整件事情全部的真相。
时过境迁,谈黛轻笑着淡然说道:“或许世间之事便是如此,机缘未至,一切都是枉然。”
“可我更相信事在人为。如今,我已向你开诚布公,”路舒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渴求的意味,“那么你呢,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