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挑起帘子,只见一名散了云鬓的年轻妇人正斜倚在床头软枕上。窗前,两名小丫头垂手而侍。妇人面色苍白,脸颊凹陷,眉间微蹙,见楚脂进来,挣扎着便要起身。
“快别起来。”楚脂快走几步阻止了她。
“谈二姑娘,”妇人颔首,“您是老爷的客,妾身这样实在是失礼了。”
“娄姨娘,”楚脂回了个礼,“身子重要,旁的都无妨。”
“小玉。”翠云一使眼色,其中一个小丫头忙搬了圆凳过来,又接了楚脂手中的药箱。
楚脂坐下道:“想必李知县已同你说了,我此行便是为了给你看病。你身上哪里不适,尽管说与我听。”
娄姨娘掩唇轻咳几声,气若游丝地开口:“起先只是睡不好觉,夜里好不容易睡着又会惊醒,醒来身上都是冷汗。后来便觉得胸口发闷,两肋隐隐作痛,日渐吃不下东西,昏昏沉沉地起不来床。”
楚脂面色平静,如老练大夫般问道:“这样有多久了?”
娄姨娘想了想,“约莫不到一旬。”
“手伸出来。”
娄姨娘依言从厚重的棉被下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来。楚脂替她把了一会脉,心中有了计较。
“近来府中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娄姨娘倏地收回了手,目光闪躲。
楚脂朝小玉一招手,小丫头忙捧了药箱上前。楚脂开了箱门,从中翻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每晚戌时给你们姨娘吃一粒。”
小玉点头称是。
“不是什么大病,好好休息,按时服药,能好的。”楚脂又安慰她几句,告辞离去。
望着楚脂的背影,娄姨娘苦笑一声,喃喃道:“多谢。但是,没用的。”
*
“我去过县衙了,娄姨娘得的是郁证。”楚脂大咧咧地坐上客栈窗边的小桌,朝外面望去。
谈黛顺手给她丢了个橘子,“李知县待她不好?”
楚脂稳稳接住,“恰恰相反,李知县对她很好。应该是他们府中出了什么大事,可她不愿意同我说,甚至有意掩饰。你那边呢?有没有在福缘客栈看到那些海寇。”
谈黛摇头。她同路舒在外面等了一个上午,连半个海寇的影子都没见到。
“难道他们已经跑了?”楚脂猜测。
“不好说,但从现有的线索来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突然有意依附老汉的惊堂娇、不惜被流放外海也要勾结海寇谋杀钱桂玉的露姐、忽发郁证的娄姨娘、敢与“地头蛇”钱桂玉公然冲突的叶掌柜、行迹无寻的海寇……
这些人的行为有的看似动机充分,细想之下又有着几分古怪,有的干脆缘由成谜。而在迷雾的中心,有人却从始至终近乎隐身。
“可是,现在线索全断了。要不,你让路舒直接动用权力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算了。”
谈黛笑了笑,“他品阶虽高,南汶的事却不在他管辖范围。而且,线索也不算全断。”
“嗯?”
“或许,我们是时候去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