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给唐琦止了血,暂时保住他命。他现在虽然醒着但身子仍旧很亏,内里根本一团糟,这些天就靠些养身的药草吊着。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叶迁问。
“你们找到我时,看见我脸上的东西没?”
叶迁心里一毛,那时候他的脸上确实有别的东西,准确来说,是长了半张别人的脸,掉了一半榻在脸上,还有血在上面,整个画面瘆人的要命。
“那是人皮面具。”唐琦继续,“东西还在吗?”
沈知清一努下巴给他指了方向:“泡着呢,那是谁的脸?”
唐琦垂着头,沈知清等了好几秒才听见他的声音:“林铮野,我的部下。也是...嘉措的弟弟。”
“他人呢?”
“死了,替我死了。”他沙哑着嗓子,又自嘲似地笑了声:“我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可笑吗?”
他低下头又自顾自说:“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屋里的人又开始沉默,沈知清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些天所有的疑问被这个特别沉重的事实撞得烟消云散。
“那…狼策南营是怎么全军战死的?”叶迁问。
唐琦咽了口唾沫,只是简单的吞咽都像刀割嗓子:“嘉措…”讲到这个名字,唐琦喉头滚了滚,他沉了口气继续说:“他和铮野打昏我,给我换上了林铮野的脸,等我醒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
他突然哽住,压了压颤音又开口:“我和剩下的弟兄们一起等来了迟到的援兵。”
“宣鹤军?”叶迁问。
唐琦摇摇头,语气带着恨意,说:“是邓宁,他带的胜辉军,我们跟着他准备回撤出喀秋。”
他几乎忍不住哭腔,只能尽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就在快出喀秋的时候,他带兵围了我们。”
沈知清听得头皮发麻,居然有点不敢继续听下去。
“我们当时已是残兵伤重的很多,垂死抵抗,他们一个没有放过,”唐琦眼睛泛红,每个字都像是咬碎了说的一样:“邓宁好像有我们狼策军出征的军名册,他们每杀一个人就拿走一个人的军牌,然后在名册上划掉那个人的名字。”
“…为了防止有逃掉的人。”
叶迁难受地开口,他从未想过狼策军死前经历的居然会是这些。
“有人护着我,他被胜辉军的剑刺穿了。”唐琦平静地继续:“血溅了我一身。”
“好了,不用再说了。”
沈知清出声说话,她实在不忍再听。
唐琦没有停下来:“可他仍旧护着我,他把他的血抹在我脸上,假装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胜辉军把他从我身上搬过去,”
他又嗤笑一声,极为嘲弄地说:“我还真就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他们被我骗过去,我逃了出来。所有人,只有我活了下来。”
为什么能骗得过邓宁?因为他顶的是林铮野的身份,林铮野没入狼策军,所以他没有军牌更不在军名册上。
他就是这样,用着别人的身份,被别人护着,成为唯一一个活在世上的人。
“叶迁,是不是死了会更好?”
唐琦仰着头神情麻木,他又说:“可我不敢死。”
“仲乐……”
“他们都是为了我死的,所以我得活着。活着替他们伸冤,活着替他们报仇,活着…”
他顿了顿,似乎想不出第三个活着的理由。
唐琦现在的样子让叶迁觉得他存了死志,像是随时会了结自己。
“你一条命才不值得那么多人替你赴死,仲乐,你太小看他们了。”叶迁看着他,说:“他们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自己的理想,更是为了大朔而死。”
唐琦身上背不起那么多条人命,他会把自己压垮。
“既然还活着,就得做些活着该做的事。狼策军的事,还没结束。”
没人救得了一心求死的人,所以,他得先让唐琦活下去。不管怎么样,先给他吊口气让他不敢死。
“叶堇是怎么回事?”叶迁问。
唐琦神情茫然了瞬,像是没反应过来:“叶堇?她怎么了?”
叶迁愣住,问他:“你没见到叶堇?是她把你的棺…是她把狼策南营战死的消息带回来的,她跟着胜辉一起回的京。”
“怎么可能,胜辉军撤离之后我才逃出来,我不敢跟着他们去京州更不敢回洛城,我知道沈知清的新粮仓选址在沧州,那种情况下,我只能赌一把沧州,我根本没有见到叶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