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九,江月端却感冒了,病情来势汹汹,几个小时他的嗓子就哑得说不出话,像含着砂纸似的,头也疼得他想撞墙,
凌晨五点,他被高热和捂在身上的被子弄出一身大汗,睁开眼踹了一下被子,下一秒立刻被重新盖好。
陆折察觉到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俯身撩起他汗湿的头发。
“醒了?”他用湿巾擦着青年额头的汗水。
“陆——!陆折——咳——”
江月端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喉咙不舒服就别说话了,你发烧了,我叫了医生,待会儿就到。”
半夜里,陆折被怀里火炉似的热度弄醒,摸到江月端浑身热汗,神智不清怎么也叫不醒,像是被梦魇住了。水分被高烧带走,他嘴唇干裂得吓人。
“又麻烦你了。”江月端用气声说。
陆折轻叹一声。
“我是你的爱人,你只要知道这个就好,其余的不用多想。”他开了床头灯,昏黄温暖的灯光照在人脸上,显得江月端虚弱得令人害怕。
江月端勾起唇角笑了下,却显得更可怜了。
陆折真是拿他没办法,给人喂了水,又让他躺好。
家庭医生来了以后先量了体温,又问了几句生病前的经历,最后把了个脉。
江月端算是低烧,但头疼的情况比较严重,医生开了几盒药和退烧贴。
等医生走了,江月端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望闻问切完,最后开了一堆西药?”
陆折正给他端了粥进来,放在床头柜上,“我怕你怕苦。”
江月端端起粥,粥碗已经是温热状态,可以直接入口。
“陆折。”
他捧着碗抬头看着帮他拆药盒的男人。陆折一身烟灰色睡衣,柔软的材质显得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人极为温和。
“嗯?”陆折抬头。
“怎么了?不喜欢吃青菜瘦肉粥吗?”
江月端摇摇头,眼神安定地看着他:“谢谢你。”
陆折笑了,“快吃吧,吃完粥再喝药,然后再睡一觉,正好过年,好好休息一下。”
江月端虽然最近就拍了那两天戏,但整整两天两夜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这个角色自从定下以后一直出问题,导演生怕夜长梦多,直接一次性拍完了。
陆折心疼他。
但青年自己觉得这都是该经历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夜色已经由蓝黑转向深蓝,江月端吃完粥喝了药,陆折关掉灯二人躺在床上,江月端怕传染给他,彼此间隔了两个枕头的距离。
陆折气笑了,“也就是这床够大,不然你要睡地上去?”
他从江月端腰下抄底,一把将爱人搂入怀中。
“我怕传染给你。”江月端往被子里缩了缩。
“不是流感,你这是被气到了。”陆折将他提出来,自己半盖着被子,青年则是被他包到下巴处。江月端的鼻尖正好对着他的下巴。
黑暗里,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陆折都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出声,潮热的气息微微颤抖着。
“陆折,我该怎么办……”
江月端一片迷茫。
他好像,和那个家越来越远了。
爸妈收养他之后,他的日子真的比在孤儿院好很多,起码能吃饱了,所以他一直都非常感恩于这种血缘之外的亲情。
一年后阿月的出生,夺走了父母全部的注意和爱,但妹妹是他们的亲生孩子,江月端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爸妈对宝贝女儿非常爱护,他比江月白大很多,也不需要去照顾妹妹,直到江月白上小学,才刚刚懂事,却在韩流席卷国内的影响下,喜欢上了流量爱豆。
家里因为学徒被建材砸伤需要赔一大笔钱,正好有星探大肆挖人,江月端收到橄榄枝的事被妹妹知道了,江月白怂恿父母把哥哥送去选秀,选上了肯定挣大钱,即便选不上,家里也可以拿到一笔钱缓解燃眉之急。
于是彼时十五岁的少年,在家人的轮番劝说下,就这么茫然地踏进了一个长达十年的大坑中。
在训练营里,他是年龄最大的孩子,非常清瘦,那时手脚还不够灵活,比不上一些从小培养的孩子,于是被边缘化几乎变成了透明人。
当一个漂亮少年因为被投资人吃豆腐而大吵大闹时,江月端庆幸自己的不出彩。
他一直这么平庸下去,最后也理所应当没被选入出道团体,成为公司里混吃等死最不上进的艺人,直到在酒局得罪一个老板后被彻底雪藏。
其实在进入文华之前,江月端整日表现得邋里邋遢,这也是网上那么多黑图的来源。
“阿月,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江月端轻声说。
陆折摸了摸他的头发,“是吗?”
江月端闭上眼睛,在黑暗和安抚下睡意昏沉。
是吗?
是吧。
他的记忆好像模糊了,有关过去的那些幸福,像一张勉强贴在后面的背景板一样,渐渐被撕的七零八落。
他将脸埋进陆折颈窝里,眼睫缓缓地渗出湿痕。
第二天,江月端把前两天拍戏的片酬给家里打了过去,总共五万八。
“你突然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杨茜丽狐疑地问。
江月端解释说这是最近挣的工资,算是给他们的生活费。
杨茜丽早就收了。
“那你这一共挣了多少?”
“这是全部了,妈,我之后还有活动,得租衣服。”
“衣服也花不了多少……家里正准备买套房子,但是首付连一半都没凑齐,我和你爸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多辛苦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妹妹在私立高中上学,每个月光吃饭的花销都得五千多,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也不是让你回报我们,都是一家人,咱们何必说两家话。”杨茜丽语重心长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