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兮看着脸色精彩的肖紫衿,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但想着阿娩对他的愧疚,想着李相夷对四顾门的不忍,顿了顿,她终究叹了一口气,问道,“建立一个公平正义、和平安宁、兼容并蓄的江湖秩序,让所有的江湖人都能够四处环顾天地,不受任何束缚和压迫……你……还记得吗?”
肖紫衿有些沉默,倒是石水和白江鹤看向她,石水更是当即应道:“这是门主建立四顾门的初衷!这便是门主的志向!”
林子兮看着她,笑笑,所以比起周全的纪汉佛她还是喜欢石水,多么剔透可爱,不过,一个普通门派要做大做强,一个好的管理人还是很重要的,“你看,我一说这你们就能想到'四顾门',四顾门已经有了自己的精神。而既然已经有了这种精神,它就在那里,不如就好好地传承下去,不要急,继续做,慢慢做,做正义的事,做对的事,做无愧于心的事!”
纪汉佛看向她,目光灼灼,做对的事,做正义的事,做无愧于心的事……若是这样,便是如今四顾门最好的方向了。
“阁下的意思是,只要秉持着这种精神,重振四顾门一事实属没有必要了?我们今天武林同道相聚于此,难道是来听你这黄毛丫头指点武林的?”眼见得纪汉佛要被林子兮说动了,万圣道领头的封罄忽而说道,他眯了眯眼看向林子兮,通透又直接的年轻血液啊,可真是令人讨厌。
肖紫衿刚愎自用,性情浮躁又爱面子,而且,嫉妒李相夷,所以他一激便中,逼得肖紫衿承诺与他们万圣道共商武林大事,届时他们便能轻易打下暗桩,武林事务繁多,届时他们多找些事来“商讨”,连云彼丘也挡不住他们。
但若是这肖紫衿或是纪汉佛回神来,只宣扬四顾门的初心,回到以前四顾门的做事风格,那真有可能吸引一些傻子去,万圣道的发展必然受影响,毕竟李相夷的名头和行事够他们吃的了。
“阁下究竟是谁?你来此,却不以真面目示人,到底意欲何为?”
林子兮看着他,封罄,万圣道负责人,听过,并不认识的人,不过,很有那种时不时便要发疯的感觉,“我何曾说重振四顾门没有必要?我只是提了一些建议和方向而已,怎么,武林一道,我不是其中一员?我说的不对?还是只能听你们说,我说不得?”
“你自然说得,只不过若你是想煽风点火挑起纷争,那我们可容不得!”肖紫衿忽地按着身侧的破军剑,蓄势待发。
“哈——”
林子兮原本想着他到底是四顾门曾经的左护法,想着曾经的四顾门多少会有些怀念的吧?呵——她倒忘了,肖紫衿曾经可是最想四顾门解散的人啊!唔,还是个刚失去女神的可怜人,或许,当初他加入四顾门的目的便不纯……
摆了摆手,林子兮往后一退,“我只是恰好提出了个疑问罢了,我这人直来直往,做事必须明明白白,糊里糊涂的事我可不敢做,既然如此,那我不敢说了……”
林子兮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副害怕的样子,而后转身,暗暗拍了拍呆愣的方多病,看了李莲花一眼,准备离开,“那我就离开了,不碍着你们继续探讨了……”
谁知门口的人不让她出,方小宝原本是一脸不快,但见先是李莲花开口,再是自家林姐姐帮他们出头还字字珠玑,他还是很感动和骄傲的,此时见林子兮被拦住,反应过来便要上前。
“肖大侠,这是何意啊?”
肖紫衿看了一眼拦路的人,居高临下道:“姑娘性情如此直率,不如摘下面具,认识一下。”
“没有必要吧……”
纪汉佛也劝肖紫衿不应该让这位女侠为难。
“姑娘既是对四顾门如此建言献策,我四顾门岂能连恩人都不认识?”肖紫衿反倒看向纪汉佛说道,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我们四顾门不想做不知恩的人。”
“没事,施恩不望报……”
肖紫衿看着林子兮,忽地嗤笑一声,“姑娘方才说不知道台上是否有包藏祸心之人,可你自己藏头露尾,这,很难让人不怀疑你的真实目的啊!你虽然借口我主遗志引得人相信你是同道,但方才话语间对金鸳盟隐有维护,难道,你与金鸳盟有所勾结?”
这黑锅这么扣,直接走是不行了,林子兮干脆回转身,抱着双臂道,“我与金鸳盟无冤无仇,为何要针对?”
她不喜欢麻烦,也知道此时最好将金鸳盟撇干净省得惹上麻烦,但,人有时候,特别是自己有底气的时候,是真不愿意折半分傲骨啊……
肖紫衿像是忽然捉住了她的小尾巴,“金鸳盟余孽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你如此态度,莫非是金鸳盟余孽,特意来此,口言我主遗志,实则毁我武林团结!”
“……”
林子兮看着他,这是真气极了。
只是不知道这人受什么刺激了,亏她以前觉得这人能追着乔婉娩跑十年,也是个有点韧劲经得起打击的人。
看来,还是阿娩脾气好,又因为多有歉疚对他的跟随一再忍让,让他受的挫折少了点啊……
她忽地一笑,她抬手,慢慢地抚向自己脸上的面具。
肖紫衿心中莫名有些紧张,他抬了抬手。
林子兮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将自己脸上的面具一把扯下。
场上一顿。
旋即有讷讷声响起。
“玉箫仙子……”
“林医仙……”
林子兮略看了一遍堂上,这几年,想救不想救的也出手好多回了,这里,多少有几个她救过的人吧……唔,有几个还是刚刚喊她妖女的,此时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自认不算大奸大恶之徒,你们自有自己向往的武林之道,我们也有自己选择自己的武林之道的权利吧?”
堂上已经有应是声。
唔,看来做大夫还是不错的,况且她还是个善心的大夫,和大家利益不大冲突,所以她还算有几分薄面。
“我觉得江湖自有江湖之道!刑堂便去做刑堂该做的事,剑客便去做剑客该做的事,好比武的人,不妨约几场比试,等比完再相邀醉上一场,喜欢喝酒的人,就直接去酒楼痛饮。”
李莲花忽然看向她,眼里似有光芒。
“而我……是一个大夫时,便去做大夫该做的事,大夫手下,只有生命,可没有什么人畜妖魔之分,便是那笛飞声倒在我面前,我大约也是会救的。”
堂上铮然一片,大概是在震惊于她自甘为邪魔外道的言论的,林子兮有些分辨不清他们在细说什么,但她也不想分辨,不喜欢的环境,她向来是或者不理不睬,或者弃若敝履。
她拉起方多病,礼貌地道了一声“告辞”,往外走去。
没有人来拦。
或许是拦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李莲花看着他们,偏头看了一眼堂上,默默地也跟在他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