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涌上心头的，是委屈，还是仇怨？是诘问，还是茫然，他分不清。

乔婉妧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他察觉到，恍惚地看向乔婉娩，对上乔婉娩心疼的目光时，他不由地喃喃道：

我找了他十年……

林子兮有些不忍，方多病更是心疼地挡在他前面，小小的少年像是一座努力挺拔的山，想要将他珍视的人护在身后，“单孤刀，你到底想干什么？！”

单孤刀嘴唇轻轻动了一下，而后笑道，“哼！天机山庄教了你那么久，就是这么教你的？对自己爹这样大呼小喝！”

何晓慧冷哼一声，“单孤刀，你有什么资格置喙我家小宝？”

“啧——有何资格？”单孤刀一咂摸嘴轻声喃了几句，看向方多病，嘴唇微动，正要说话，方多病抢声道，“任何人！只要他居心叵测为害天下危害武林，我都会与他，相抗到底！”

“呵——我儿啊——真是与你在一块待久了，有些像你当年那般自以为是啊……你说是吗？师弟？”单孤刀忽然吐了一口气，悠然道。

良久，良久，李莲花轻呵一声。

他摊开手掌，握了握乔婉娩的手，安抚似地拍了拍，李相夷的世界里，纵然理念不同，单孤刀依然很重、很重，但方才千绪杂糅间，过往的一切如千帆尽现，最后，他成了李莲花，李莲花的世界里，他有心心相印的爱人，有尊他护他的徒弟，他有朋友，有来处，甚至，他还有一个以命护他至死都在牵挂着他的，哥哥，十年不见的师兄纵然让他心生波澜，但是，还有伙伴在侧，他大概可以，可以不必太过伤情了。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

不过小石子轻轻摩挲着鞋子的声音，竟令面前气势如虹的阵列齐齐一退。

他忽然想笑。

也确实笑出声来了。

“师兄……这么些年不见，你愈发胆小了……”

他能搅弄风云，不过是仗着他曾经与他的情谊，可他，可李相夷已经死了，那个孤高无尘却对他满心信任的李相夷已经死在了东海。

“如此的你，可堪一战？！”

李莲花大约是想擒贼先擒王……

林子兮皱了皱眉，好不容易养好这许多甚至康复在即的身体，这一动手，不知要倒退回什么程度。

乔婉娩是了解李莲花的，她也看出李莲花的打算了，她也知道林子兮作为医者的担心，不过，“江卿……让他去吧。”

他是李莲花，但也是李相夷，他不可能浑浑噩噩逃避面对，李莲花可以放下李相夷的身份，却放不下李相夷的责任，当年的真相，他势必要去追查得明明白白的，当年搅弄风云的单孤刀，他也势必要亲自拿下的。

她看着李莲花，担心，却止于担心。

“拿你们两个没办法……”林子兮抿了抿嘴，一个有自己的责任，一个又尊重并且维护他的责任，吃准了她心软呗？

“以后，在他恢复之前，就捆了他别出门了。”

乔婉娩一笑，“好啊，我帮你，林大医仙。”

林子兮点了点她的手，“嗨呀，不想笑就别笑了……”

明明最担心的是你……

不过李莲花先前就恢复了五成功力，又有扬州慢护身，应该可以吧，不是十年前的第一人吗？十年前的第一人，五成的功力，足以睥睨了吧？

林子兮抬眼看向对面的峰顶，这两人，单孤刀纵然是害得李相夷十年一空的人，李相夷却也是梗在单孤刀面前的心魔，李相夷一激，他便同意了比试。

对峙的双方不敢高声，场面十分安静，林子兮倾耳听了一下。

那边一打，李莲花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单孤刀的内力雄浑，比他预计得高深。

单孤刀得意地将自己的不满发泄了出来，原来，这单孤刀居然是害死他师父的罪魁祸首？！好家伙！还好意思怪李莲花，说师父偏心，说他明明非常的努力，但是还是抵不过李莲花，李莲花的天赋太高了，所以他被遮去了光辉。

亏她安慰李莲花和方小宝的时候还算是给他找补了一下呢！

不过他这也是自讨苦吃，原本还对单孤刀有些许不忍大约想要单孤刀悔改的李莲花得知师父的死因，大概要被气炸了，方才还记得收着一点儿的剑风愈发凌厉起来。

林子兮摇了摇头，欺师灭祖之徒啊，是她也生气。

这么一个念头的功夫，等林子兮的注意力回到场上时，单孤刀已经被李莲花从峰顶踢下来了，一点面儿都没留啊。

李莲花持剑立于单孤刀身前，他的剑噌然作响，战意肆起，似乎与主人融为了一体，蓄势待发，他是如此的气势凛然，衣裳猎猎，似一只酣然的猛虎，只是一抬眼，万圣道那些想上前的人便停住了。

虽然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但林子兮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气势飞扬的李相夷，真不愧是武林第一人！

再一扫身后，乔婉娩满目晶莹似有怀念，展云飞满眼欣慰，何晓满脸欣赏，而方小宝、何晓凤这类的小迷弟小迷妹，早已经激动得心绪起伏勾起满心崇拜了，李相夷啊，武林第一人啊，是传说中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啊，他王者归来，风采不假，得此亲窥一眼，已足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