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底放碎冰,调和柠檬汁加到八分满,伏特加混蝶豆花摇匀,缓慢倒入杯中。上灰蓝下雾白,分层明显,这杯酒叫做:
「今夜有雨」
林芜把酒放在桌上时,落地窗外正下着蒙蒙的小雨。
“您点的‘今夜有雨’,请慢用。”林芜收起托盘,向面前的客人点点头以示礼貌。
这家酒吧开在大学城附近,全名叫做Libre Yo,翻译过来是“肆我”,放肆自我的意思。但为了顺嘴,大多数人连读,称这里为“锁吧”。
因为比邻大学城,这家酒吧里的客人,大学生要占多数。此刻,林芜面前的这位看起来也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她穿了一件奶白色的连衣裙,长着一张乖巧的脸,不像是常来这种地方的人。
林芜的学校也在附近,但是如果不是为了兼职,她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她喜欢安静,喜欢人少,这种地方太吵,人也比别处多得多,挤在一个屋子里,什么样的气味都有,什么样的人都有。
女学生腼腆地说了声谢谢,双手端起酒杯正要喝却被一阵巨大的哗啦声吓得一抖,酒洒在她的白裙子上,染蓝了一大片。
林芜本来是要回吧台的,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对面桌的男人狠狠地把杯子摔在地上,碎屑飞溅,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站在男人对面,看着地上杯子的碎屑和对面怒气冲冲的男人局促地扣着手指,然后就是身后女学生的惊呼声。
酒吧这种地方闹事的不少,就她来这里兼职的半年间就处理过不下几十次,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她观察了一下对面桌的情况,还是选择先处理手边的事情。
她转身对女学生露出一个抱歉的笑,说:“抱歉这位客人,麻烦您先去换衣间换件干净的衣服,过一会儿我们会给您重新调一杯酒,作为补偿。”
好在这女学生也不是难缠的性格,十分善解人意地接过林芜递上来的白色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酒渍后站起身,跟着林芜叫来的服务员一起去供服务员换工作服的更衣室换衣服。
女学生走后,林芜把她用过的毛巾展了展,然后拿着毛巾朝对面桌走。
等她走到的时候,那个男人还在指着对面的小姑娘骂,一张脸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气的,此刻正涨得通红。
嘴里也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不清楚,唯一能听清的就是张口闭口的一句“妈”。
这小姑娘又是前几天新来的,没遇见过什么事情,面对对方的怒骂也只是盈着泪,一声不吭地挨骂。
林芜随手抓了一个看戏的客人问清楚前因后果:
是这个男人抓着小姑娘不放,硬要她喝一杯才让她离开,她不肯,两个人僵持了几个来回后男人狗急跳墙,一摔杯子开始找事。
林芜前走一步挡在小姑娘身前,声音平淡:“这位客人,我们这里是酒吧不是夜店,没有陪酒这项服务。如果您觉得不合心意,可以去吧台结账,然后出门右转坐车,车费只要二十左右,没你口袋里的那包烟贵。”
男人没想到会突然杀出来一个林芜,听她说完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口袋,烟盒露出了一半。
他把烟盒推进口袋后抬头,盯着林芜的眼神算不得和善,说话还有些大舌头:“你又是哪一个?敢赶老子走?不做生意了是吗?”
林芜丝毫不慌地对上他的眼神,声音平稳:“我是这家酒吧的服务员之一,我不是在赶您走,是您先动的手,我只是想用合理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话没说完,男人就爆了句粗口打断:“屁!谁要听你在这儿讲大道理,想解决这件事对吗?那你就让她——”他指了指林芜身后的小姑娘,“给老子道歉!然后把桌子上剩下的酒都喝了!”
“我酒精过敏……”小姑娘嘤咛几声后担心这男人到老板那儿去告状。她家里穷才来兼职的,这份工作又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要是丢了那可就真的没有收入了,那她的学费怎么办?饭钱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嘴唇颤抖弯下腰就要道歉,想着息事宁人就好,没想到却在半路被林芜按住。
她没有回头,只是嘴唇动了动:“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小姑娘把嘴抿得紧紧的,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听到林芜的话,哽咽着说:“他发酒疯怎么办?而且,我怕丢了工作……”
林芜慢条斯理地把毛巾缠在手上,说:“他早就在发酒疯了。你先去后厨躲着,我来解决。”
“那你……”
“走就行。”
看到小姑娘要走,男人指着她大声威胁:“你个死丫头敢走,老子今天就砸了你家店!”
小姑娘的步子顿住了,林芜看了她一眼,伸手挡在男人胸前,用最后一点耐心劝他:“寻衅滋事是可以报警处理的。”
“你有本事报啊,你要是敢报警老子就……啊!”
男人被林芜突如其来的这一拳给打蒙了,捂着下巴龇牙咧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林芜把手上的毛巾缠紧了一点,声音还是没有什么起伏:“我现在来回答你的第三个问题,生意我们当然要做,但是不做你的生意。”
说完,没等他缓过神,林芜又冲着他的左脸来了一拳,在他张嘴喊痛的那一瞬间把手里的毛巾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叫声,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等反应过来后,周围一片叫好。
随后,她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已经看呆了的小姑娘,以及早就被这场闹剧吸引了注意,顾不得喝酒,兴奋地拿着手机录视频的客人们,平静道:“解决了,大家随意。”
男人把嘴里的毛巾吐出来,捂着自己的脸说话都变得有些颤抖,“你TM的敢打我?你们老板呢?老子要让她把你给开了!”
站在一边看戏的调酒小妹慢慢挪到小姑娘前面,跟他解释:“我们老板今天不在。”
“不在?”男人冷哼一声,反手拿起手机,威胁道:“那行,老子要报警,告你故意伤害,让你滚去吃牢饭,我就不信你们那个老板还能坐得住!”
林芜淡淡瞥他一眼,眼底没有一点波澜,“哦,随意。”
说完,她正要走开,又在半路折返回来,“对了,骂人只知道带妈,你爸什么时候死的?”
“你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