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权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惨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这一切都昭示着他现在的处境。
“醒了?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一只握着剥好橘子的手伸到他面前。柳权看向那个剥得坑坑洼洼的可怜橘子,垂眸一言不发。柳廉见他没反应,扯了扯嘴角,强硬地将橘子塞到柳权的手中。
柳权盯着手里握着的句子,淡色的眸子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空无一物,让人难以察觉他的情绪。
“……有人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柳廉说,“所以我再问你一遍——”
“言安冰受伤的事,你完全没有参与吧?”
柳廉说完,死死盯着柳权的眼睛,见到柳权摇了摇头,才松了一口气要说什么,却听见柳权轻声说:“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柳廉皱眉
“我只记得……我看见冰和别人在一起,好像忽视了我,让我很生气。”柳权低着头说,“等我醒来,我就站在仓库里了,冰躺在我身边,浑身是血……”
“我想要回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不起来……”柳权说到这里,痛苦地捂住了头,额角冒出了冷汗。柳廉看着柳权的模样,眉头皱得更深了:“既然这样,我也没办法了。为了柳家的名声,我不会让你坐牢,但我会把你送到国外去,从此你永远不许回国。这是你做错事应当付出的代价,你能理解吧?”
“……冰怎么样。”对于柳廉的决定,柳权不置可否,反而是问了他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
“还能怎么样?这几天估计都在偷偷哭吧?”柳廉说,“前阵子护士偷偷跟我说,半夜听见他一边哭着一边喊父母的名字,哭得人心都碎了。”
“那……他的嗓子……”柳权艰难地张口。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还是可以继续做歌手,只是音色会出现一些变化,不知道对他而言是不是好事,至少可以继续唱歌了不是吗?”柳廉说,“言安冰的情况我都告诉你了,这下你可以安心去国外了吧?”
柳权不说话,柳廉也懒地再去确认,就当他默认了。这阵子事情多得让她焦头烂额,无论是将柳权的新闻压下去,还是应付柳家那群老东西,每件事都棘手得要命,她已经不记得这几天自己接了多少电话,低声下气说了多少好话了,在她看来,她替柳权收拾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而代价只是把他永久流放到国外,已经符合秘书嘴里所说的“仁慈的姐姐”。
“你可以选国家,商国怎么样?”柳廉已经开始给柳权做打算了。
“……我想留下来。”柳权说。
“什么?”柳廉转头看向柳权,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想留下来,留在冰身边。”柳权的语气淡淡的。
“你疯了?”柳廉不可置信地说,“你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你自己伤害了言安冰,居然还想留在他身边?你万一还做出之前一样的事怎么办?”
“……我会和他保持距离,我会收回我的感情。”柳权闭上眼睛,“我不是不会离开,只是现在,冰他需要我。”
“柳权,你……”柳廉还想说什么,但此刻柳权转头看向她,她从柳权的眼里看到了某种熟悉的情绪,让她说不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姐姐,你还记得母亲离开的那阵子吗?”柳权轻声说,“我也日日夜夜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我希望哪天她能听到我的哭声,能够回头看向我,带我也离开这个家。”
“我知道这种心碎的感觉,现在偶尔也会梦见,梦醒之后还是觉得呼吸困难。”柳权看向柳廉,“并不是每一种心碎都能给人力量,心碎是能摧毁一个人的,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没办法留冰一个人待着。”
柳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自从母亲离开后,柳权就鲜少叫她姐姐了。她知道柳权是个聪慧的孩子,在很早就明白了这个扭曲的家,明白了她和他之间注定扭曲的亲情。她知道自己深受其害,柳权必然也能感受到另一种痛苦,只是她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共情柳权,不要把柳权当做亲人看待。
沉默良久,柳廉才开口。
“我不会同情你,也不会帮助你,你的事情交由你自己判断。但如果你再做出这样的事,我会让你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柳廉用平静的声音说出了可以堪称是威胁的话语,但柳权并没有因此感到退缩,反而由衷地笑了。
“谢谢你,姐姐。”柳权笑着说。
柳廉张开嘴,她觉得自己应该像记忆中的那样,叫眼前这个人一声“小权”,但不知为何,明明是简单的两个字,对于她来说,却那样难以启齿。
“……给你买的橘子你记得吃。”末了,柳廉只是将手里带有体温橘子,再次强硬地塞入柳权的手中。
“嗯。”柳权点头。
柳廉离开后,柳权看向窗外。外头的阳光正好,明媚得就像青春华年的少年,正是开启一段旅途的好时节。但此时美好的阳光落在他眼里,只是刺痛了他的双眼。
从现在开始,他要学会告别。
这是一场长达三年的告别。
——
数月后,河州音乐节
“走一走看一看,还没买到票的要票吗?”
“新鲜柠檬水,特价十五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