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愣愣地站在门口,像是一尊石铸的雕像,狂奔的脚步生生顿住,她双眼大睁,紧紧地捂住了嘴,再也不能挪动分毫。
方才的瞬间,这一男一女,竟能这般残忍,一个蓄意加害,一个佯装不见,一唱一和。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弱者就还如此吗?楚乔在心底悄悄询问这自己,亦或者询问着他们。
“四少爷,这小子没气了。”
诸葛玥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临惜小小的尸体,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淡淡说道:“扔到后山亭湖里去喂鱼。”
“是。”
“停一下。”经过右厢院门前的时候,赵淳儿突然轻声说道,微微转头,向站在院门前双眼紧盯着自己的楚乔望去,沉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乔毫无畏惧迎接着眼前之人,从初见至今,这人总是带着面具示人,对自己也有着常人没有的仇恨。
晨风吹过,卷起墙角处细小的灰尘,阳光刺着眼,恍若一支支尖锐的银针,天上有白鸟飞过,翅膀雪白,像是初冬的雪。楚乔深深地吸气,紧紧地咬住嘴唇,将满腔的惊怒一寸一寸地咽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直直地看着青砖地面,大大地睁着,以孩童的口吻惊慌失措地说道:“我叫月儿,是后院打杂的。”
“月儿...”赵淳儿冷冷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口齿间喃喃重复着眼前之人的名字。
这时,诸葛玥已然来到此处,瞧见这孩子,问道:“你可认识我?”
“请四少爷原谅月儿没有见识,月儿第一次见到少爷,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楚乔对赵淳儿实在没有把握,但眼前之人倒是比较好应付一些。
诸葛玥被人夸耀是常有,但敢他面前拍马屁倒是头一次。只见楚乔雪玉般可爱,年龄又小,说话间口齿还不太伶俐,似乎颇感兴趣,便又问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回四少爷,月儿今年七岁了,姓荆。”楚乔说话间不禁瞥着软轿上的赵淳儿,她只盼着能借诸葛玥的袒护谈过一劫。
“荆月儿吗?”诸葛玥说道,“那你以后改个名字跟着我吧,就叫,就叫星儿吧。”
听到“星儿”两字,赵淳儿神色一愣,原来星儿这两字不是她本名,竟然是诸葛玥给她取的。
楚乔顿时叩首在地,大声说道:“星儿谢四少爷。”
既然诸葛玥已经发话,赵淳儿自然不会将自己如何,更可况这里是诸葛府,她怎可能乱来。
诸葛玥收回目光,对着软轿上的赵淳儿说道:“公主,我们走吧。”
赵淳儿没有说话,大汉再次抬起软轿,朝着里边走去。
热闹散场,不过是死了个低等的奴隶,诸葛府的下人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不消半晌就纷纷散开。几个打扫的下人抬起孩子小小的尸体,用一个麻袋一裹,拖在地上,向着后院亭湖的方向走去。
孩子还很小,浑身的血肉都已经被打烂,鲜血透过麻袋流出来,黏黏地滴在青砖地面上,拉成一道长长的血痕。
楚乔仍旧跪在地上,脊背一上一下地起伏,编贝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双目发直,两只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她看着那只麻袋从自己的眼前被缓缓拖走,刺目的鲜血蔓延一地,沾满了肮脏的尘埃,一大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啪的一声,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从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为了保命而去卑躬屈膝,去讨好他人,那些自以为高傲的目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们,随意支配他人生死的纨绔们。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月儿别害怕,五哥来了。”
“我们今晚吃得特别好,四少爷给我们加菜,红烧鲤鱼、糖醋排骨、醋熘里脊、白板水鸭,好多菜呢,我吃得想吐,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月儿你放心,将来总有一天,五哥要让你吃饱穿暖,将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弄来给你吃,不止有红烧肉,还有人参、鲍鱼、燕窝、鱼翅、象拔,想要什么都有。到那时候,谁也别想再欺负我们,月儿,你相信五哥吗?”
“月儿,五哥会保护你的,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别害怕。”
……
悲戚和仇恨像是海水一般汹涌而上,但是她知道,她不可以哭,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流露出哪怕一丁点怨恨。她用手背擦了一把脸,迅速站起身来,空旷的天井旁边,断了手的小七已经昏迷过去,断腕处鲜血如泉水般横流,却无一人理会。
楚乔迅速地撕裂衣裳,按住小七的穴位,手法敏捷地为孩子包扎止血,做好一切之后,她将小七背在背上,咬着牙向后院走去。
刚刚走出院门,一个寒冷的声音突然沉声说道:“站住!谁准你将她背走的?”
楚乔抬起头来,只见却是当日将她关了三日的朱顺,孩子眉头轻蹙,冷静地说道:“四少爷没说要杀了她。”
“主子也没说要放了她!”朱顺冷眼望着楚乔,冷冷说道,“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简直不知死活,来人啊,给我拿下!”
两名家丁登时上前,要来拉楚乔的手臂,楚乔急忙后躲,拉扯间小七陡然闷哼一声,刚刚止住的鲜血又一次流了出来。
“谁敢过来!我是四少爷身边的人,你们都不要命了?”
朱顺冷笑一声,说道:“还没拿到鸡毛,就已经当了令箭,明天一早四少爷记不记得你这么个人还两说,竟敢拿这个来吓唬我!”
楚乔眉梢一挑,背着小七,顿时好似一只小豹子一般向后退去,眼珠急转,眉头紧蹙。
“朱管家,你不是去为我家世子通报怀少爷吗,怎么在这里纠缠?我看你真是空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