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窈看着黄时雨垂着的深邃眼眸,挥了挥衣袖,无端有些委屈。
她无声叹了口气。
身前的贫月感受到她的呼吸,牵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问道:“还去虎峡寨吗?”
任北袭嗓音淡淡:“回村。”
五人四匹马,从林中纵跃而出,日光也从山崖上悠悠地升起,熬过了这漆黑的夜。
桂窈咳了咳,看着贫月骑马绕过滚落的石头,她才察觉,任北袭将她托付给贫月,是因为贫月心细,骑马时稳妥。
刺眼的烈日落到她的脸上,她伸出手挡了挡,才发现一直跟在后面的任北袭跑马到了她的左侧,他背脊挺拔,好似不是刻意来遮挡她的光。
男人薄唇微启:“心情不好?”
“没有。”桂窈随口应道,泛红的脸颊微微靠在贫月的身后。
她还是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身前的贫月作为小侍卫跟在她身边许久,她都没能察觉。
可如今她看见她时。
就无疑不想到过去在小荷村时她刻意避开的一些事情:凤凰饮的完成度。
凤凰饮这个支线任务当初完成的不明不白,好似是系统为了主线成婚而刻意提前完成般。
桂窈猜到了姻亲的部分真相,可藏在历史旋涡里的那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她与贫月第一次见面时,贫月告诉她任重是溺水而亡,是意外吗?可九重又言,当年算出的八字才是亲手害了他,她知晓当年是这三人在树溪山结为挚友,可那只红腹锦鸡告诉她的,当初红羽射杀的本是任重的画像。
可箭。
却被任北袭承认刺入他的身体里。
任重究竟是怎么死的?
先不要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回小荷村中看看村长的情况。
桂窈探头出去,黄时雨和马比他们快许多,只能远远看见山路中他山匪装扮的背影,天色昏暗,山路艰险,可他又像是对这条路万分熟悉般拐入每条繁杂的路。
像是在梦里走过无数次般。
黄时雨握紧缰绳,身下的马是寨子中随手牵走的匹,虎峡寨自他全然接手后再无烧杀抢掠,马或也懈怠,已经跑累了,再想赶紧,也被后面的人追上。
“黄时雨!”桂家小娘子的声音如当年般灵巧又好听。
可被喊到的人只拧着眉,目不斜视。
任小将军踏入虎峡寨时,他第一眼还是落在了他的身边,不自主的,只是他这次看了一眼便只敢移走目光,他惊觉,六年了,任小将军的身边不再是任定山将军,而是新婚妻子。
当年任老将军来小荷村住过多日。
父亲让他送瓜,他正欲敲门,便远远听见老将军什么说不该让妻子贸然提亲。
他没拿稳手中的瓜,游下意识地蹲下身稳稳接住,抬头,看见门被打开,是任老将军挑眉的表情。
于是,他每天早晨就守在桂家门口,等着任老将军指点他招式。
他常常能窥见桂家那位小娘静悄悄地趴在桌上睡觉,像一只安静的猫,也知晓了任老将军究竟是为什么婚约而道歉。
举世无双的任家大郎,因为一则不知真假的预言。
与年仅六岁的痴傻女孩订婚。
的确冒犯。
黄时雨睫毛颤了颤,咬牙挥鞭,再将马匹提速,山路漫漫,他想到这是他的回家路,又不觉得慢。
桂窈还在看他的背影,身旁的任北袭忽然拿手搓了搓她的头。
“怎么了?”
小娘懵懵懂懂地回过神看他。
男人收回手:“坐稳,当心。”
桂窈“哦”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你才该当心吧,喝了酒还要骑马,和小灰挤一个马上又能怎么样?”
任北袭见她的目光又落回自己身上,嘴角带了些弧度。
“笑什么呢任北袭……”
桂窈疑惑,日光下,她的杏眼照出蜜一般的甜色:“昨夜一晚没休息,你好生骑马去,勿要逗弄我。”
山上的风吹得人发冷。
桂窈远远地望,耳畔听不见河水的流淌,如今应该是枯水季节。
身侧又跟上了一匹马,小灰跟在任北袭身后说:“将军,我去寨中抓了个格格不入的小孩问了通,他说寨子里没有人知道寨主从哪里来,寨主也不提,没人敢问,小孩说他是被寨主捡回寨子里的,待的时间还没有寨主久。”
桂窈眨了眨眼。
“你抓的那小孩是不是书生装扮,看着眼睛圆圆的。”
“夫人绝顶聪明。”小灰忍俊不禁,“抓完他,我又抓了个匪问,昨天喝了酒都还没睡醒般,他说虎哥这些年几乎都不出寨子了,说来也怪,听他的意思是,这人一旦离寨子远了,寨子离就要出事。”
桂窈微怔:“什么事?”
身前的贫月忽然“哼”了一声:“他那人当年跑衔玉城来算了一堆,其中应验的果真不少。”